一
我的出生,我覺得我是幸福的,畢竟沒有人比爸爸媽媽更期待我的到來,很多關于我小時候的趣事,當然是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媽媽講給我聽的,一起講的還媽媽小時候過得并不好的那些日子,在說起那些過往的酸甜苦辣的時候,我想,我是一個被愛包圍的正常人。至于我是什么時候精神上出問題的我真不知道,誰會期待自己生病呢,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還在清醒狀態時,意識到,我大概在娘胎里就有病態感的,這源自于一個學名詞:遺傳。
一九九七年二十五歲的曾婭沒有結婚,沒有對象,村子里的人嚼舌根的毛病仿佛生來就會,”曾老二家的大姑娘都二十五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一點也不知道著急”
“人家是讀了書的知識分子,眼光高著呢。”
“讀那多書有什么用,還不是在一個小診所里,沒啥出息,還不如前門老溜子家的老二,初中畢業就去當老師了,鐵飯碗。”
九幾年,高考恢復的時間不長,受教育的觀念并不是家家都有,尤其是像媽媽這樣的農村孩子,高中畢業就像現在的研究生了吧。媽媽家里有三個孩子,下面有弟弟和妹妹,父母重男輕女,所以家里的活都是媽媽做的,小姨因為最小所以做得很少,而舅舅因為是男孩,在家里基本上是不干活的。初中畢業那年,外公想讓媽媽出去打工,可是媽媽想繼續上學,外公自然是不同意的,于是就讓姑奶奶當說客。外公說:“沒錢”。姑奶奶說:“只要你讓她讀,我供。”于是媽媽從臨床醫學畢業了,專業是姑奶奶選的,因為姑奶奶是護士。
聽著村里人的議論,以及外公每天的嘮叨,媽媽的心里也挺著急的。很巧的是這個時候,有兩個選擇擺在我媽媽面前了。一個是媽媽學醫時的同學給媽媽寫了一封信,說當年班上有個同學也沒結婚,他爸爸現在是D區教育局的副局長,想讓自己搭個橋,希望我媽可以考慮一下;另一個呢,是別人介紹的,二隊的,水泥廠做事,家里排行老三,比我媽小三歲。
二十六歲,媽媽結婚了,從五隊嫁到了二隊,初做人婦,本身就老實,丈夫也老實,所以公婆不喜、公公生厭、妯娌挑唆,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罷了。結婚沒多久,媽媽的肚子里便有了我,家里條件不是很好,雖然爺爺養了好多兔子,但那都是要賣錢的,吃不著啊。每天餐桌上都是咸菜和蘿卜,媽媽實在吃不下,于是就和爺爺奶奶分了家,我們家住二樓,爺爺奶奶和二伯一家住一樓。,二樓樓梯口右邊有個房間,繼續往前走,這是后門的陽臺,往里走右手邊也是一個大廳,再往里走便又是一個房間,我們一家便住在這里。爸爸買了煤氣壇,菜刀,砧板等一些做飯工具,在二樓“客廳”靠后門走廊的窗邊搭起了灶臺(樓梯走上來的走廊是后門這邊的,兩個房間的門是朝這邊開的,中間大廳朝走廊這邊有一個門,走進去前面是有四個門的大門,和一樓大廳一樣的,大門外還有個陽臺,只不過這個用磚頭水泥糊起來的陽臺高度只到一個成年人的小腿肚子,小孩子是絕對不能在這里玩耍的)。雖說分了家,但飯桌上也見不到絲毫葷腥,但也好很多了,至少有個黃瓜,白菜。有一次同村伯伯(女的,男的叫伯伯,他娶得老婆我們小輩也叫伯伯)給了兩根黃瓜,是給爺爺奶奶的,被老爸拿去炒了,然后奶奶就罵罵咧咧的。再后來,爺爺奶奶有其他菜都喜歡放在兔籠子上,有兩次有幾根萵苣出現在兔籠子上(籠子有五層高,每一層每一個都有半格鐵網罩著,挨著大廳的后墻放在院子里),這樣爸媽就不會拿走了,因為媽媽有潔癖,兔子那塊臭烘烘的,臟兮兮的,是媽媽忍受不了的。懷孕期間的媽媽就再也沒有吃過除黃瓜以外更好的菜了
二十七歲,媽媽生了我,家里又多了個小兔子(爸爸也是屬兔的),可是我的出生并沒有讓媽媽的日子好過些,爺爺奶奶的臉更黑了。因為我是個丫頭,二伯家生的也是女兒。雖然爺爺奶奶想要孫子,但未來一二十年里,他們對我還是挺好的,會給我買吃的,也會給我買鞋子,只不過我在他們心里是遠不及弟弟和姐姐的(在我四歲的時候,大伯生了個兒子)。
好在爸爸媽媽視我如珍寶,我出生時,護士阿姨抱著我走向爸爸,爸爸看著護士阿姨懷里那小小的我,手忙腳亂,伸出的雙臂不知道怎么使了,過于手足無措了些,最后還是說了句:“算了吧,弄傷了就不好了。”大家都笑了。
出院后,爸爸媽媽商量著給我取名字。爸爸想的名字:宋夢蝶。媽媽起的名字:宋嬋娟。他們只是說出了自己想的名字,并沒有確切的敲定哪一個是我的名字。上戶口的那天,媽媽并沒有去,是爸爸抱著我去的,回來后媽媽問爸爸上的哪個名字,爸爸說:你起的,我起的就在家里叫算了。于是,全村都知道我叫宋夢蝶,家人和村里的同齡人(這個同齡也只相差幾歲的同輩人)會喊我蝶蝶,村里長輩則喊我蝶娃子,他們都不知道我戶口本上的名字,至少在我上學之前他們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