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2:22」
慕再次潛入紅館最深層,護目鏡掃描顯示紅館夫人不在原坐標。她輕觸腕部投影,聲紋處理器泄出一絲電子雜音:“至少該道個謝的...“
全息預約系統在她視網膜上投射出樓層熱力圖——除西北角一個閃爍的紅點外,其他區域的光標正快速熄滅。她關閉投影,量子斗篷的偽裝涂層隨著步伐變換折射率。
白色走廊的納米墻壁上,七對凹槽內嵌著離子光帶。每經過一對雕塑,慕的神經接口就會收到一段藝術家的加密簽名。那些羽翼人偶的羽毛還在微微顫動,而獨立雕塑的金屬表面則流動著不同年代的光刻紋路。
“只要趕在Seven的定位器刷新前回去...“她將步伐提到最快,靴跟敲擊地面的聲響在長廊回蕩。盡頭垂落的穗狀隔簾驟然撞入視野——數千條銀質金屬片交織著羽毛狀鏤空紋路,如同機械孔雀收攏的尾羽。當她穿過這片閃爍的簾幕后,整個空間突然縱向拉伸三倍,穹頂灑下的冷光將純白大廳照得纖毫畢現。
中央的巨型鐘乳狀裝置令她屏息。透明腔體內懸浮著足有三層樓高的藍光水母,傘蓋規律性地收縮舒展,每次律動都讓半透明軀體轉為翡翠色。數以百計的紅色水母如同被磁力牽引的星辰碎片,最大者不過半米,最小如掌心大小,在母體周圍形成松散星環。當母體轉為綠色的瞬間,所有紅色水母表皮驟然浮現彩色光斑,液態光子順著裝置底部紅色晶石淺洞的棱角折射,在整個空間掀起熒光浪潮。
慕的虹膜映著流轉的光紋,直到瞥見裝置基座處那臺雪白箜篌。弦列如冰棱凝結而成,共鳴箱表面流動著液態銀的光澤,前方的白色座椅像是從地面生長出的菌絲體。當她落座的剎那,母體水母突然高頻震顫,箜篌自主奏響的音符化作實體化聲波,在空氣中劃出淡金色軌跡。
劇痛如尖刀刺入太陽穴,慕的指節死死扣住座椅扶手。那些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在神經突觸間炸開:漫天星艦殘骸中,某個與她面容相同的機體正緩緩沉入紅色晶礦洞。腦內響起無機質提示音:「母體同步率30%」
“什么同步率?“她試圖起身卻踉蹌跪倒,此刻藍色母體正轉為深綠,所有紅色水母突然集體停滯——就像被按暫停鍵的全息投影。
「7:27:27」
紅館的TH-7型護衛機群正逐層清場,猩紅警示光紋沿著走廊穹頂蛇行。慕的意識在神經突觸的灼痛中恍惚,直到服務型仿生人的聲音刺穿這層云霧:“檢測到生物電波動異常,需要啟動緊急疏散協議嗎?”
她本能后退半步,作戰系統掃描出對方胸口的金雀鳥徽章——這是紅館三級服務型機械體,不具備武裝模塊。慕將呼吸頻率壓到最低,余光鎖住全息導覽圖里唯一未被封鎖的A7觀演廳:“不用,我確認過疏散路線。”
“但系統顯示您尚未完成《宇宙旅行者》觀劇認證。”仿生人瞳孔流轉著數據藍光,背后電梯門應聲開啟的蜂鳴如同倒計時,“請允許我為您引路至貴賓保留席。”
慕扯緊兜帽鉆進電梯轎廂,合金墻壁倒映出她繃直的脊背。在門扉閉合的剎那,懸吊在走廊盡頭的《最后的晚餐》突然震顫,承重索發出細不可聞的金屬疲勞聲。畫框里十二門徒的面容在警示紅光中明滅,猶大掌心的銀幣正對慕的虹膜,仿佛某種跨越維度的凝視,關門的剎那疊入一雙紅蛇眼。
而此刻的劇院后臺,惘尋貼著陰影翻入通風管道。他頸側偽造的虹膜認證裝置還在發燙——半小時前用三十萬里卡黑市密鑰駭入安檢系統時,可沒想到要額外消耗兩管生物迷彩凝膠。當《宇宙旅行者》的預演鐘聲透過鋼板傳來,他調整著磁吸目鏡焦距,舞臺與觀眾席盡收眼底。
「7:26:26」
劇院燈光漸暗,全場陷入寂靜。一束追光驟然落在930身上,他脫帽欠身行禮,目光掃過觀眾席時突然凝滯——貴賓席上的溟海正把玩著那個銀質密碼盒,似笑非笑地迎上他的視線。
930的冷笑在面具般的儒雅笑容下轉瞬即逝:“非常榮幸——”
側門突然傳來刺耳的“吱呀”聲。
“非常感謝各位——”
一個頂著白色機械頭顱的身影擠進場內,粗聲粗氣地道歉:“借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過,不好意思!”在死寂的劇場里,這聲音如同炸雷。
30后槽牙咬得發酸,嘴角僵在臉上。見其終于落座,喉結滾動兩下才重新掛起儒雅的微笑:“哇哦~哇哦~哇哦~能和在座的各位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更是‘我’的榮幸。”說到‘難忘’他刻意加重最后兩個字,目光如刀剮過溟海,“是我們流浪劇團的榮幸。”
“接下來,好戲.開場,讓我們拭.目.以.待。”帽檐陰影遮住他抽搐的眼角,唯獨向溟海方向多傾斜了十五度。
貴賓席上,紅館夫人捏緊扇骨,余光里溟海正懶散鼓掌,甚至用食指比了個“繼續”的手勢。
后臺的演員們交換著震驚的眼神——從來嚴苛到秒的團長,竟臨時改了開場白。
當最后一道聚光燈如收攏的星環般熄滅時,慕的指尖正擦過座椅扶手的全息接口。六架棱形攝像無人機在舞臺兩側展開光學矩陣,她看著前排觀眾將神經接駁線嵌進耳后接口,終于扯住鄰座仿生人銀灰色的機械臂:“接入端口到底藏在......“
“您座椅扶手下方的第七道凹槽。“服務型仿生人瞳孔亮起引導模式的淺金,慕掀開偽裝成木紋的合金蓋板時,座椅已隨環形陣列升空。漂浮感從尾椎漫上后頸,腳下觀眾席正分裂成二十八組同心圓,她突然抓住扶手——整個懸浮座椅群正在復現三個月前實驗室爆炸時的能量場分布模型。
隨著舞臺投射出空無一人的慌冷星球,座椅緩慢的升起到略高于舞臺的位置,原本聚攏的觀眾席,整齊的四散開來,形成了不同高度的環形,腳下和四周也紛紛隨著舞臺在變幻。
「7:30:00」——演出開始
【第一幕】終慕·回不去的阿莉塔
猩紅字幕自量子塵霧中浮現的剎那,慕的瞳孔流光與神經接駁器忽然閃過一抹綠光。舞臺化作冰原星球的全息投影,就見,她座椅搭載的神經共鳴裝置正將量子塵屑注入視覺中樞。
隨著哼鳴的低音,廣袤無垠的宇宙在其周身延展開來。正直夜晚,空無一人,木覺得自己就像宇宙塵埃一般漂流在無限縱深的幕布當中。此刻,隨著哼鳴聲的散去,宇宙深空如同被凍結的墨池,流浪行星表面倒插飛船的殘骸,巨大的飛船漂浮在這顆星球。破冰而出唱詩人(seven飾)緩緩走向舞臺中央,每走一步,腳下綻開道道藍移裂紋。
他口中哼唱著旅行者家鄉古老的歌謠。歌謠剛起慕瞬哽咽,那旋律熟悉極了。可這一瞬間,她竟不知這種哽咽來源自于誰。她眸底閃過的綠光伴著地下深處數據殘海中織的那抹綠光同時明滅——旅行者?旅行者回來了嗎?還是已經回到了他深愛的阿莉塔...聽聞旅行者說“真正的死亡,會將其引回真正的故鄉。”
哼鳴漸隱,弦聲緩緩而入,清澈溫婉的弦樂和著唱詩人干凈、蒼涼的聲音。這聲音不斷盤旋在塵沙繚繞的沙丘之上,尋過每一粒塵沙,尋過每一縷殘陽,可就是尋不到旅行者的故鄉。于是,它像孩子一樣滿懷期待,又像老者一樣垂暮而坐。
唱詩人仰望巨大的機體,不知在沉思什么。許久,地平線上升起一絲微光,他轉頭再看,垂暮的自己赫然并肩坐在身旁。順著老人的視線,唱詩人好像看到了什么,興奮不已,他拿起墓碑,刻上那首歌謠——一首無人知曉的古老預言。
刻字的匕首緩落,唱詩人將墓碑立在舞臺中央,再次哼唱起了旋律。
那一刻慕隨著旋律共同哼唱:此刻,在深夜里,風逗留,沒有悲嘆,只是沉默著;在明亮的白晝里,風在做夢,它在陽光中搖搖晃晃,我并不在那兒。《Tiefverborgen》--深藏
隨著旋律結束,慕眼底流轉的綠色熒光緩滅,一滴金屬液流過面頰。
當旋律緩緩流淌時,Seven借著表演動線在場內搜尋Volcano的身影。兩圈巡視無果后,他正要放棄,卻見慕抬手拭淚的瞬間——那枚銀鐲與標志性的白鱗盤發在舞臺燈光下驟然刺入視線。
“!“
唱詞在喉間忽然扭曲變調,Seven硬生生將踏出的舞步收回,轉身時斗篷揚起一道倉促的弧線。他機械地跪坐在墓碑道具旁,趁著老年唱詩人接替唱段的間隙,壓低聲音通過耳麥呼叫:“空弦!慕怎么會坐在Volcano的席位?“
慕正沉浸在莫名的哀傷里,被這聲荒腔走板的變調驚得抬頭,只看見唱詩人繃直的背影。
【seven:!!我怎么感覺我看到慕了?】
【空弦:那本來就是墓碑...】
【seven:不是墓碑!是慕!】
【空弦:啊?怎么可能...】
空弦從后臺側身擠過人群,借著舞臺燈光的間隙掃視觀眾席。但因慕更換了服飾一時沒有察覺。
【空弦:沒有啊?】
【seven:我后面!我后面!白衣斗篷的!】
空弦迅速摘下耳邊的音律調節器,向前探身。與此同時,慕忽然察覺到舞臺側的異動,切換視覺模式轉頭——正對上空弦的視線。
“!”空弦猛地縮回后臺。
【空弦】:!!真是她?她怎么進來的?這里是是隨便進的嗎?
【seven】:等一下,那個座位我記得是Volcano的座位!
空弦此時忽然閃過慕拿著別的仿生機的頭的瞬間。
【空弦】:!!他不會拔了Volcano的頭!強搶的座位?
【seven】:要是真的!那我們菱鏡城估計就回不去了.....
【空弦】:要不然Volcano怎么可能錯過這部劇呢?
【seven】:.....
Volcano正伏在案前,機械手指煩躁地敲擊著數據板,幫溟海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
慕瞇起眼睛,不確定自己是否看花了眼,這時空弦的消息突然彈出:
【空弦】:“還在店里?”
【慕】:“在……的吧?在的。”
她指尖懸在虛擬鍵盤上,狐疑地嘀咕:“怎么突然問這個?難道他們發現我溜出來了?”座椅被她調至最大傾斜角度,透過裝飾縫隙死死盯著貴賓席方向。
溟海從唱詩人變調的瞬間就繃直了背脊。當瞥見后臺陰影里空弦的半個機械臂時,他瞳孔驟縮——‘失蹤的空弦和三號機,竟同時出現在紅館?’視線掃過慕的瞬間,他指節不自覺地扣緊了銀質密碼盒。
“眼光不錯。”紅館夫人順著他的目光輕笑,指尖點了點慕身上那件流光溢彩的禮服,“那件‘星穹’可是孤品。”
溟海傾身靠近紅館夫人,指尖在光幕上輕點:“你認識這位?“
“哦,她啊,我在地下藝術館遇到的,看他一個特邀嘉賓穿的破破爛爛的讓她去換了件衣服。”
“特邀嘉賓?你看是不是這個,”溟海將全息影像推過去:“就這個穿黑色裹身裙的。”影像里慕正警惕地環顧餐廳。
“喲,還真是。“紅館夫人挑眉,“怎么,惹到你了?“
“只是覺得......太巧了。“溟海收回視線,目光卻黏在舞臺漸暗的燈光上。當唱詩人Seven的身影即將沒入陰影時,他悄然后退,準備潛入后臺。
舞臺中央,唱詩人頭上的光束逐漸暗淡,seven緩慢的往臺下走。
【空弦】:“她咬定說'在店里'...“
【Seven】:“撒謊!坐標波動都超閾值了!“
空弦猛地探頭,正對上觀眾席縫隙間慕同樣探出的腦袋。
“空弦!“慕的瞳孔驟縮,“那個陰魂不散的石頭人追來了?“
“還真是慕!”空弦一把拽回Seven,兩人閃電般縮回幕布后。
慕的瞳孔驟然收縮——空弦和Seven竟然出現在紅館,而那個陰魂不散的溟海!就坐在貴賓席!指尖不自覺地掐進掌心,她突然意識到更糟的事:“盒子明明交給他了...還有那張卡!“
“得趕在他們發現前回店里...“她猛地起身,斗篷在座椅上刮出刺啦聲。此刻舞臺上的Seven正扶額走下臺階,完美謝幕的余韻被這個意外徹底攪亂。
“最后收尾可惜了,其他都很完美。”子黎看著seven走下臺繼續說道,“人偶記得放在那邊。你可以走了。”
seven心想著,這里的仿生人還真是,個頂個的夸人都不像夸人的樣子。
【空弦】:“她要跑!“
【Seven】:“跟住她,我處理完人偶就來。“
【空弦】:“你能量儲備...“
【Seven】:“夠撐到巷口。“
空弦的金屬踝關節擦過側門感應器時,衛月投射的伽馬射線冷光正穿透紅館玻璃穹頂,將他義體表面的納米鍍層灼出藍紫色輝光。虹膜內側的休眠倒計時懸浮在Seven生命體征監測界面上方,數值瀕臨臨界線。
「D世界·衛月」
關風艦隊三艘突擊艦正以量子隱形狀態切入近地軌道,艦載戰斗無人機群展開蜂巢式陣列無聲滑入預定軌道。
「紅屋·紅館外圍」
街道上TH-7型掃描無人機群進入相位掃描模式,巡邏護衛胸口的甲蟲徽章切換為猩紅。偽裝成環衛工人的仿生人扯開工裝,從回收車夾層抽出螯齒III型脈沖刀的動作,瞳孔被統一格式化的瞬間,亮起殺戮程序——白蜂的標志。
“子衿組全員坐標回傳紅館主控臺。“古葉的指令在加密頻道炸響,他身后親衛隊的戰術目鏡泛起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