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雖然出生于書香門第但是到她父親這一代已經(jīng)家道中落。她又是小妾所生，所以便和她的母親一起住在偏房里，做一些下人的伙計。她的母親只有她這一個女兒，但她的父親還另外有一雙兒女。雖說是富貴之家，但吃穿用度也都不算富裕。那時候沒有洗衣機(jī)，洗衣服全都是用手洗。她最討厭的就是給姐姐和姐姐的母親洗月經(jīng)布。那時候沒有月經(jīng)墊更沒有衛(wèi)生巾，都是用自己手紡的白粗布，臟了洗，洗了再用。看著木盆里那紅紅的一盆水伴著血腥味，讓她忍不住想嘔吐。所以她一直想早點(diǎn)逃離這個家庭。
于此同時，爺爺在一家茶樓里和一些軍官打牌。他天天輸錢給這些人，慢慢的他們成了牌友。有一天爺爺就說：“我們村里也有個人在你們部隊上。”有人就問：“是誰？”他說：“陳學(xué)敏。”對方回答：“是有這么個人，”正在摸牌的軍官抬起頭看了爺爺一眼：“怎么了，他跟你什么關(guān)系？”“一家子唄。這不都姓陳嗎？”眾人都不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晚上爺爺去到長官的家里向他打聽陳學(xué)敏的情況：“不知道他在你們部隊混的怎么樣？”長官說：“我今天也問了一下，干的不怎么樣？他這樣的士兵當(dāng)不了官。”爺爺一聽趕緊說：“我不是來求你讓他當(dāng)官的，你看他這人在部隊也沒什么用，不如就放他回去吧。”軍官說：“都像你說的這樣，我這部隊上不就沒人了？”“是，是，我知道。他呀，是地主的兒子從小嬌生慣養(yǎng)，啥事都不會，你留他在這還給你添堵。”長官說：“可是也不能讓他這么走了呀。既然他家是地主，那就讓他交贖金吧！”爺爺說：“雖說是地主，可畢竟都是農(nóng)村人，手里也沒有現(xiàn)錢。只是比我們這普通人過的好一點(diǎn)，有飯吃罷了！”長官說：“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給200塊大洋吧！”爺爺想陳學(xué)敏到底在不在這里還不一定呢，他說：“能不能讓我見見陳學(xué)敏呢？我回去也好給他父母交待，畢竟是人家出錢，我還要回去跟他們商量一下。”長官命人帶來了陳學(xué)敏。他見了爺爺撲通一聲跪下：“小爹呀，你是來救我的嗎？”爺爺說：“快謝謝長官，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放你回去呢！”這個人又對長官磕頭作揖。
長官目送著陳學(xué)敏走出去，轉(zhuǎn)過頭問爺爺：“你是他小爹嗎？”“按輩分是該這么叫。”“他怎么知道你是來救他的？”爺爺苦笑著說：“我這做爹的，總不會是來害他的吧？”“哼，哼！”長官冷笑兩聲：“你是不是想救誰就能救誰呀？”爺爺看他變了臉，腿也軟了，跪下求道：“多謝長官成全！”長官又笑起來，他拍拍爺爺?shù)募绨颍骸澳愎室獾讲铇钦椅覀兇蚺疲褪菫榱讼胍H他回去吧！”爺爺嚇得不敢說話，長官嘲笑說“原來你也怕死啊！你每次穿著長衫，戴著禮帽，我還以為是杜月笙來了呢！”爺爺被他激怒了，但他仍然不失禮貌的說道：“軍長，是我不對，要?dú)⒁坞S你便。但是你讓陳學(xué)敏回去吧！讓他把200大洋送回來，順便也能回去給我報個喪。”軍長說：“他回去可以，但是你要留下。”這一次爺爺不光嚇得撲通跪下，還撇著嘴流下淚來：“長官，我家里除了有一個抽大煙的母親，還有一個傻哥哥。我要是不回去，等于你要了我們一家三口的命啊！”長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滾滾滾，真跟死了娘一樣！”
奶奶第一次看到爺爺時，就覺得這個人精明能干。他個子不高，但是精瘦干練。媒人說她比自己大九歲。父親也說：“大一點(diǎn)好啊，大一點(diǎn)會操心，你去了就不用操心了。”就這樣她嫁給了爺爺并且生育了七個子女。
新婚之夜待眾人離去爺爺給她打了一盆熱水，要給她洗腳。奶奶紅了臉，爺爺撫著她的小腳說：“你這腳趾頭窩在這里疼不疼啊？”奶奶說：“十指連心，咋能不痛呢？”“那以后你就不要裹腳了。”奶奶遲疑的問：“那能行嗎？”爺爺說：“咋不行！朱元璋的馬皇后還是大腳呢！”自打奶奶記事起，父親就讓他裹腳，有時候看父親走了她偷偷的取下裹腳布，讓腳舒展一會兒。被父親看到后破口大罵：“不好好裹腳，看以后誰敢要你？”第二天奶奶扯下長長的裹腳布驕傲的走出院子，從此成為了一名大腳女人。
奶奶在娘家受盡屈辱，但是嫁給爺爺以后，發(fā)現(xiàn)這里的日子也不好過。雖然爺爺精明能干，但是他也早早沒了父親，爺爺不光有一個染上了煙癮的母親還有一個傻哥哥。因?yàn)槌榇鬅熇咸冑u了家里所有的財產(chǎn)，最后只能寄住在陳學(xué)敏家的一處宅子里。為了報恩爺爺才冒死去救陳學(xué)敏。
十年媳婦熬成婆，那個時候婆婆是絕對的權(quán)威，爺爺又是個大孝子，我這個太奶奶煙癮發(fā)作的時候趴在地上大哭大鬧，爺爺就到處籌錢給他買煙土。奶奶的夢便在太奶奶那一聲聲的嚎哭中漸漸破碎。有一次爺爺不在家，太奶奶的煙癮又發(fā)作了，她用長長的煙桿敲打著床梆，她叫著爺爺?shù)拿郑骸拔那灏。阏€不回來？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啊，你這個不孝子！”奶奶終于忍不住，回懟她說：“頭頂無片瓦，腳下無寸土，還天天吵鬧。你把你兒子吃干抹凈骨頭渣都不剩，我看是你想要他的命吧！”老太太自知理虧，從此收斂了很多。
后來奶奶懷了孕，口味變得差起來什么東西都吃不下，老太太看著也心急。這一天爺爺回家給她帶了一大塊煙土，悄悄的跟她說：“媽你可省著點(diǎn)吃。以后有了孩子，日子會越來越難的。不知道還有沒有錢給你買煙土呢！”老太太說：“你媳婦這幾天吃不下飯，你給她買點(diǎn)好吃的補(bǔ)補(bǔ)。”爺爺說：“反正她吃了都想吐，不吃就不吃吧，吃了也是浪費(fèi)。剛好省點(diǎn)錢給你買煙土。”奶奶在外屋聽得很真切，她雙眼含淚走進(jìn)里屋。看著躺在床上的太奶奶一言不發(fā)，太奶奶被她看的發(fā)怵急忙起身，想要說什么，但是奶奶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去。爺爺趕快追出門去，說這是最后一次給她買了。
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床上，聽著爺爺說這是最后一次買了，她想如果兒子再給自己買，這日子怕過不下去了。如果不給自己買，自己不是要難受死嗎？又想到這么孝心的兒子，自己幫不上忙，只會拖累他們。她拿起了那一大塊煙土，一口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