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相思端坐龍椅，冕旒垂下的珠簾遮住了她略顯憔悴的面容。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異樣的緊張感。
“眾卿可有本奏？“相思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殿內一片寂靜，只有幾道目光在暗中交匯。相思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敲擊龍椅扶手：“既然無事，寡人有一事宣布?！?/p>
她緩緩起身，珠簾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寡人已決意立鎮北王世子為鳳君，擇日大婚?！?/p>
話音剛落，殿內頓時嘩然。相思目光掃過群臣，在沈仲昀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站在文官隊列前端，面色蒼白如紙，卻仍保持著挺拔的姿態。
“陛下！“兵部尚書王大人率先出列，“鎮北王世子年僅十六，且北境近來不穩，此時聯姻恐非良策?。 ?/p>
相思冷笑一聲：“王愛卿多慮了。正因北境不穩，聯姻方能安撫邊關?！?/p>
“陛下圣明?！皫孜淮蟪几胶偷?。
就在此時，一個慵懶的聲音從文官首位傳來：“臣有異議?！?/p>
顧清寒緩步出列，紫袍玉帶，氣度不凡。他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如刀：“鎮北王世子年幼無知，難當鳳君重任。且北境各族虎視眈眈，若陛下此時聯姻，恐被誤解為示弱。“
相思瞇起眼睛，似有些不懂顧清寒內心所想，那鎮北王世子明明是此人推波助瀾的結果，卻為何又在此刻反駁起寡人來了。相思沉默片刻，問道：“那依丞相之見？“
“臣以為，“顧清寒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卻暗含鋒芒，“鳳君當選朝中重臣，既能輔佐陛下理政，又可平衡各方勢力?！?/p>
殿內再次嘩然。相思攥緊了龍袍袖口，她如何聽不出顧清寒的弦外之音？這鎮北王世子不過是他顧清寒起立鳳君的由頭，恐怕這顧清寒對寡人不懷好心呢。
可相思也不由得好奇，人人都怕被寡人看上，怕毀了那清流的聲譽，而這人難道就不怕被世人詬病是以色侍人的弄臣？
“丞相此言差矣！“相思還沉浸在自我的思考中時，沈仲昀突然出列，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鳳君之位關乎國本，豈能以權謀私？“
顧清寒輕笑：“沈大人此言何意？本相一心為國，何來私心？“他轉向相思，“陛下明鑒，臣只是為江山社稷著想?！?/p>
相思看著兩人對峙，心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沈仲昀的維護讓她心頭一暖，可想想自己在他心中也終究抵不過沈家的百年聲譽，不由得心頭又一酸。
“此事容后再議。“她最終說道，“退朝。“
回到御書房，相思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小豆子輕手輕腳地奉上熱茶：“陛下，沈大人求見?！?/p>
相思手指一頓：“宣。“
沈仲昀進來時，面色比朝堂上更加蒼白。他恭敬行禮后，低聲道：“陛下，臣有一言...“
“說吧?！跋嗨际疽馑?。
“顧丞相...恐有異心?！吧蛑訇勒遄弥~句，“他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現，分明是...“
“是想做鳳君？“相思冷笑，“寡人豈會不知？“
沈仲昀眼中閃過一絲痛色：“那陛下為何...“
“仲卿，“相思突然喚他的字，聲音柔軟下來，“你可知道，寡人昨日問你那話，是真心實意?！?/p>
沈仲昀渾身一震，雙手緊握成拳：“臣...臣知道。“
“那你為何拒絕？“相思逼視著他，“當真只是為了沈家清譽？“
一滴汗從沈仲昀額角滑落：“臣...不敢欺瞞陛下。臣心中確有陛下，但正因如此，臣更不能...“他聲音哽咽，“陛下初登大寶，朝局未穩。若立臣為鳳君，必遭非議。臣不愿陛下為難?！?/p>
相思心頭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別過臉去輕聲說道：“你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蓞s從不曾想過寡人想不想......愿不愿......“
沉默片刻后，沈仲昀輕聲道：“顧清寒野心勃勃，若他為鳳君，恐生禍端。陛下三思?！?/p>
相思正要回答，門外突然傳來通報：“丞相顧清寒求見！“
沈仲昀立刻起身：“臣告退?！?/p>
兩人在門口擦肩而過時，顧清寒意味深長地看了沈仲昀一眼：“沈大人臉色不佳，可要保重身體啊?！?/p>
沈仲昀冷冷回應：“多謝丞相關心。“
待沈仲昀離開，顧清寒信步走入，不等相思開口便自顧自地坐在了她對面：“陛下與沈大人密談，可是在商議立鳳君之事？“
相思瞇起眼睛：“丞相僭越了?！?/p>
顧清寒不以為意，反而傾身向前：“陛下可知，方才退朝后，已有十二位大臣聯名上書，反對立鎮北王世子為鳳君？“
相思心頭一震：“你威脅寡人？“
“臣不敢。“顧清寒輕笑，修長的手指把玩著茶盞，“臣只是提醒陛下，朝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忽然放下茶盞，直視相思：“陛下初登大寶，需要的是能穩固朝局之人，而非一個稚嫩的世子，或是一個...“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過于重情的御史大夫?！?/p>
相思被他看得心頭火起：“那丞相認為自己最合適？“
顧清寒不置可否，只是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這是北境最新軍報，請陛下過目?！?/p>
相思接過一看，臉色驟變：“北狄集結十萬大軍？“
“正是?！邦櫱搴龡l斯理道，“此時若立鎮北王世子為鳳君，北狄必以為我朝示弱，恐會趁機南下?！?/p>
相思握緊奏折，心中天人交戰。顧清寒趁機又道：“臣不才，愿為陛下分憂?！?/p>
“你究竟想要什么？“相思直視他的眼睛。
顧清寒忽然伸手，輕輕拂去相思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臣想要的，陛下遲早會知道?！?/p>
這個親密的動作讓相思渾身一僵。顧清寒的氣息近在咫尺，龍涎香混合著一絲清冷的松木香，莫名地令人心跳加速。
“退下?！跋嗨紡娮枣偠ǖ?。
顧清寒恭敬行禮，卻在轉身時低聲道：“南君，明日早朝，我期待你的決定?！?/p>
“南君”聽得這個稱呼，相思不由得一愣，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南君，南君，那是小時候母親給相思取下的小名，母親總說她的幾個父君晚年不該去抗北狄。以至于她出生時父君都不在身邊，母親思戀父君，而南君便是取自“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頡，此物最相思。”
顧清寒就像相思肚子里蛔蟲，一聲“南君”叫得相思心都跟著軟和起來。相思心想：顧清寒既想做鳳君，那寡人便看看他到底有何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