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的大婚禮儀籌備現場，顧清寒捏著禮部呈上的金絲孔雀羽婚服圖樣，指尖在鳳凰紋飾上輕輕摩挲。鎏金香爐升起裊裊青煙，將他眼底的暗涌盡數掩在濃密睫毛之下。

“丞相大人，陛下說鳳冠上的東珠要換成南海明珠?！皟葎湛偣芄蛟陔A下，聲音發顫。

“準?！八唤浶牡睾仙献嗾郏蝗惠p笑出聲，“聽聞御花園的杏花開了？“

窗外細雨斜飛，沾濕了檐角懸掛的鎏金鈴鐺。顧清寒望著雨幕中匆匆趕來的明黃儀仗，將手中剛折的杏枝藏進廣袖?；ㄈ锷系乃檎蓧嬙谒滞髢葌?，像一粒冰涼的朱砂痣。

“丞相好雅興?！跋嗨继嶂柜湛缛肜认?，發間還沾著細碎雨珠，“禮部說你要親自核對大婚流程？“

“臣想給陛下看樣東西?！邦櫱搴鋈惶郑瑤鹨魂嚦了?。當指尖掠過她耳畔時，相思驚覺發間已簪上一枝含露杏花，“三日后西郊杏林，臣備了份特別的聘禮?！?/p>

雨聲漸密，他袖中落下一枚白玉棋子，正滾到相思繡著金鳳的鞋尖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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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漫山杏花如云似雪。沈仲昀握著密報沖進御書房時，只看到空蕩蕩的龍案上留著半盞冷茶，硯臺邊壓著張灑金箋——“與卿共賞春色“。

山道上，顧清寒的玄色大氅掃過滿地落英。他刻意放緩腳步，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環佩叮咚，唇角勾起微妙弧度。當相思轉過第七個彎道時，眼前的景象令她驀然止步。

三十八名緋衣官員跪在花雨中，每人面前都擺著檀木托盤。戶部尚書捧著邊境十二州的魚鱗冊，兵部侍郎托著虎符，大理寺卿舉著刑獄卷宗...春風吹起顧清寒的衣擺，他俯身行禮時，發間銀冠折射出冷光。

“臣以半壁江山為聘?！八穆曇艄ㄏ泔h來，“從今日起，六部三司任憑陛下差遣。“

相思的指尖陷進掌心。這些本該由首輔統轄的要務，此刻就像精心切割的糕點，被顧清寒親手奉上。她忽然想起昨夜沈仲昀的密奏——北狄使節團提前半月抵京，此刻正在百里外的驛站。

“丞相這是何意？“

“臣只是想讓陛下知道...“顧清寒忽然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顫抖的睫毛，“比起權柄，臣更想要陛下的真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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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御書房燭火通明。相思望著堆積如山的卷宗，第無數次瞥向正在批閱奏折的顧清寒。他卸了冠冕，墨發用杏枝隨意綰著，朱筆在折子上勾畫時，袖口露出半截纏著佛珠的手腕。

“北狄王要的不是和親?！邦櫱搴蝗婚_口，筆尖在某處輕輕一圈，“去年漠北雪災，他們缺的是這個?！?/p>

相思湊近去看，龍涎香與沉水香糾纏在一起。他指尖點著的正是幽州糧倉的數目，朱砂批注凌厲如刀：“用二十萬石陳糧換戰馬三千，沈大人明日去談判，該知道怎么做了？“

她猛地轉頭，鼻尖險些擦過他微涼的唇。燭火在顧清寒眼中跳動，像深潭里落進了星子：“陛下當心。“

“你早就知道北狄來使...“

“臣還知道...“他忽然握住她想要后退的手，拇指按在跳動的脈搏上，“陛下今晨咳了三回，藥膳局的枇杷膏該換了。“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當值宮女看見女帝慌亂打翻了硯臺，而那位準鳳君笑著替她拭去頰邊墨痕，白玉簪映著燭火，在女帝發間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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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三刻，顧清寒站在宮墻陰影里。暗衛呈上密報時，他正把玩著從相思發間取下的杏花。

“沈仲昀在查幽州糧道？“花瓣在指尖碾碎，汁液染紅月白衣襟，“把去年漕運的賬本送到他書房。記住，要沾點庫銀的銅銹味。“

雨幕中傳來更鼓聲，他望向寢宮的方向。窗紙上剪出的倩影正在來回踱步，想必是在為明日朝會焦慮。顧清寒從袖中取出白玉簪，冰涼簪體還留著她的體溫。

“我的陛下...“他對著虛空輕笑，“等你發現邊關守將都換了姓顧的門生，該露出怎樣可愛的表情呢？“

暗衛消失后，顧清寒解開衣襟，心口猙獰的箭傷在雨夜里隱隱作痛。那是三年前替相思擋下的刺客冷箭，如今終于要連本帶利討回來了。他撫摸著傷疤，想起白日里相思被他圈在懷中時緋紅的耳尖，喉間發出滿足的嘆息。

朱墻內忽然傳來瓷器碎裂聲，緊接著是宮人驚慌的腳步聲。顧清寒眼神驟冷，佩劍出鞘的瞬間，嘴角卻揚起溫柔弧度——英雄救美的戲碼，他向來演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