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微微一頓，停住了。

謝常歡警惕的看著她，這女人與周圍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氣質不同，一眼便格格不入。

想起剛才不知道是被誰推了一下，謝常歡怒道：

“你給我轉過來，有什么不能見人的？”

她一直覺得這背影眼熟的很，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偏那人只是微微歪頭，只露出一個下巴輕笑一聲，就挎著菜籃走了。

謝常歡見她不理自己，跺了跺腳便追了上去：

“你給我站??！你們幾個！給我把她拿下！”

光天化日之下被凌霜她哥扇了倆耳光，謝常歡被羞辱的不行，現在急需一個出口發泄怒火。

直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小販的叫賣聲越來越遠，謝常歡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處的死胡同，剛想后退幾步離開，就聽見身后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一個女人的咳嗽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常歡頓時僵直在原地，絲毫不敢回頭，也不敢有其他動作。

“咳，咳……”

“好冷……我好冷啊……”

謝常歡一瞬間大腦空白。

此時街道上傳來的叫賣聲她都已經聽不見了，仿佛越來越遠，就像她被拉進了陰冷的地獄，害怕的牙齒打顫的聲音充斥著她的大腦。

日光透過蒼白的云層，在死胡同里投下詭異的陰影。風吹過，發出恐怖的低沉呻吟，又仿佛有女人在低聲哭泣。

忽然之間，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就在謝常歡好不容易松了口氣時，忽然有雙手從后面摟住，圈住了她的脖子。

“我好疼啊……”

“啊啊啊——！！！”

謝常歡凄厲的尖叫頓時吸引了外面秋蘭的注意。

她剛跑向尖叫傳來的小巷，忽然與一白衣女子擦肩而過。

秋蘭心里覺著眼熟，可顧不得多想，已經找到了謝常歡。

謝常歡蹲在地上抱著頭，指尖狠狠地嵌進發絲。

“小姐！”秋蘭跑過去：“您沒事吧？”

聽見秋蘭的聲音，謝常歡猛然抬頭，眼淚頓時涌了出來：“秋蘭……”

“小姐您怎么在這啊？”秋蘭拉起謝常歡：“我們快回府吧，不然老夫人要擔心了。”

“我剛才看見，我好像看見了……”謝常歡喃喃自語，忽然一把抓住秋蘭的胳膊：

“不對，這青天白日的，肯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秋蘭想起剛才與她擦肩的白衣女子：

“說起來，我剛才在來的路上遇到一個人，我覺得她長的特別像……”

秋蘭抿了抿唇，只覺得在太陽光下都滲了一身冷汗：

“夫人?！?/p>

謝常歡一愣：“你說像誰？”

秋蘭小心翼翼：“像夫人……”

可惜話音未落，謝常歡頓時面色慘白，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聽到小巷里的手忙腳亂，凌霜從容捋了捋頭發，抹掉了唇邊故意拉長扮作血跡的朱砂。

她這個人么，還是有些惡趣味的。

低頭看了一眼菜籃子，凌霜又扶了扶額。

還是趕緊買菜回家吧，不然好懸鶯兒能把自己也炒了。

正兒八經的逛了一圈，凌霜感覺自己已經很好的融入了砍價再還價再猛砍價的友愛氛圍里。

除了賣菜的按著魔爪盯著她殺氣騰騰的眼神。

她最后來到一家小醫館前，在一盆花面前停下了腳步。

這花她在醫書里見過，是不可多得的名貴藥材，現在就被人大搖大擺的放在這？

而且看這模樣，已是許久沒澆過水了，離徹底枯萎只剩下不到一口氣。

這時，面前出現了一雙破舊但干凈的布鞋。

一個頭發花白老頭從醫館走出來，笑瞇瞇的看著凌霜：

“姑娘難道對老朽養的這野花有興趣？”

野花？

出于善意，凌霜還是提醒了一下：“老人家，這不是什么野花。這是青菏，是很少見的藥材。”

哪知那老頭聽了她的話，不但沒有驚訝，反而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姑娘莫非對這醫術，頗有見解？”

凌霜想了想：“我只算個半吊子罷了。”

“那你想不想和我學？”

凌霜一怔，再次仔細打量面前這位老人。

她對突如其來的善意有些警惕：“后輩眼拙，請問您是……”

那老頭卻沒說話，看了一眼養在盆里的花，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它的莖，連根拔了出來。

這下凌霜是徹底瞪大了眼睛：

“你……”

“你說的還是不對，”老頭將泥抖到地上，露出雪白稚嫩的根：

“這是云枙，是和青菏長的極為相似卻不同的花，它只有完全死了，根才有最大的藥效?！?/p>

凌霜頓時心生敬佩：“原來是這樣?！?/p>

不過她還是不能理解，為什么這老頭要收一個從沒見過的人做徒弟？

“老朽名為夜散客，年輕時曾云游四方救過不少人，如今一把老骨頭了就在這京內開個醫館?！?/p>

老頭沖凌霜眨了眨眼：“今日看姑娘身手不凡，甚合眼緣?！?/p>

身手不凡……

凌霜額前滑下三條無語的黑線，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圍觀群眾及除了她還有誰在。

想必這老頭是全看見了。

可她拜這老頭為師，有什么好處？

這時，一盆水潑了出來，揚在凌霜腳邊。

她愣了一下，往旁邊退了退，抬頭就看見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端著盆一臉不善的看著她。

“我師父是能活死人醫白骨的神醫，從不輕易收徒……”他皺眉看向凌霜，又看了看夜散客：

“你既收了她，就讓她來管你這醫館吧，省得我費力又討不著好。”

那小少年怨氣很大的走了，夜散客有些尷尬的看著他的背影：

“阿禮這孩子就這樣，不過他沒什么壞心思，你別在意?！?/p>

一回頭，卻只見凌霜已經端正的放下菜籃跪在了面前。

她肅然道：“原來是夜神醫，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在此賠過。”

夜散客有些驚訝：“這是做什么，哪有那么玄乎？”

“前輩不懂醫者在霜兒心中的地位，”凌霜目視前方，神色無比認真：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醫者一方濟之，霜兒很是敬佩?！?/p>

前世她目睹了太多戰友士兵在自己面前痛苦的離開，學醫術的初心，也是為了軍中時疫與療傷。

這輩子如果有大仇得報之日，她還想了卻自己的心愿。

夜散客沉默的看著她，最后扶了她起來：

“我雖有意收你為徒，但也要對你有所考察，因此不急著行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