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巢倪悠悠醒轉,睡眼惺忪,眸光初蒙,少頃漸聚,惘然望向窗外。時天邊殘暉緩逝,終至泯然。室中隨夕陽西下,漸被凝重壓抑之氣彌覆。
適此時,門外忽傳輕微足音,伴一呼喚:“殿下,醒了嗎?”聲雖輕,靜謐之境,清晰可聞。
極力欲脫混沌,奈頭腦昏沉,抬手揉按雙側太陽穴,冀緩陣陣暈眩,口中喃喃:“這是怎么了?頭暈暈的,好難受……”稍歇,強抑不適,艱難雙手撐身,倚于床頭。定了定神,向婢女問道:“適才究竟發生了何事?我怎會突然暈倒在地?”
婢女聞之,急趨前一步,福身行禮,繼而語氣沉穩且帶幾分緊張答:“回殿下,適才婢子聞屋內有異動,急來查看,見您已昏倒在地,人事不省。彼時可把婢子嚇壞了,趕忙扶您至床上歇息。”
聞畢頷首,以示已知,旋即擺手吩咐:“嗯,此事我已知,有勞你了。你且退下。”
婢女得允,如釋重負,暗自舒氣,再行禮后,輕手輕腳退出,順手闔上房門。
室內頃時死寂,仿若空氣凝止,唯巢倪煢煢獨立。她閉目,竭力憶暈倒前諸景……破碎記憶漸次拼接。忽,那男子之言于耳畔回蕩:“記之,汝乃吾玩偶,而吾,乃汝唯一操縱線!”
“我真乃汝手中任擺布玩偶歟?或一舉一動、喜怒哀樂,皆由你掌控,牽線而動我此軀?我不信!難承此殘酷現實!不信你竟面目全非,不敢想昔日美好皆為幻夢。我盼時光倒流,歸初相識相知之時,彼時你尚懷純真。今者,你為情所蔽,迷失自我。”
雖內心痛苦不甘,巢倪深知不可坐以待斃。所余時日無多,須竭盡所能改孺雛靄之性,令其重拾往昔。若努力無果,孺雛靄仍執迷不悟,又當如何?
“若真至那日,我若失敗,掌控我身者,可有我此刻心境?會否因無力改變而絕望無助?”
巢倪掀被起身,足落地面,移步至妝臺前。凝睇鏡中己容,本應嫵媚之顏此刻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不禁心生憐意,伸出纖手輕撫臉頰。指尖所觸,能感皮下微弱脈動,然此生命跡象難掩憔悴之態。
正此時,一陣“吱呀”微聲驟起,于靜室中刺耳非常。巢倪一驚,急轉頭,見緊閉木門不知何時已悄然開啟。一著玄色衣袍男子身影緩入,其步步趨近,巢倪心跳愈促。
男子越過妝臺,穩坐床邊。深邃雙眸直視女子,其中情意難測。少頃,開口道:“你既鐘情舞蹈,何不于此專為我獻舞?”
巢倪聞言,身子微顫。原已悄然換上藕色衣裙,姣好面容襯得愈發嫵媚。無心顧己之美,滿心憂慮坐于妝臺,一手緊攥裙擺,抿唇盡顯不安。
身體顫抖,仍竭力起身,一步一步朝男子走去。至其面前,語氣謹慎,試探對方反應:“孺雛靄,此次確我違你所定規矩。”言罷,一臉堅毅而立,眼神堅定決絕:“故,無論汝欲如何懲處,吾皆坦然受之。”
此時,孺雛靄嘴角微揚,勾出一抹難測笑意,伸出右手,修長手指輕捏其小巧下巴,稍用力迫其抬頭,與己深邃眼眸對視。剎那,目光交匯,似有無數電流穿梭碰撞。
巢倪雖已做好承果之備,然面對未知懲罰,恐懼仍如潮涌。不知孺雛靄將以何手段對己,卻暗自咬牙,告己須堅強勇敢,無論何險,絕不退縮逃避。
正思緒紛擾,孺雛靄突然猛拉,瞬間,女子已被緊擁入懷。雙臂如鋼鐵牢籠,鎖其柔弱身軀,令其無法掙脫。
此變故令女子驚愕萬分,大腦空白,思維似凝。瞪大眼睛,難以置信望眼前男子,不明其為何此舉。
忽,一股冰冷觸感自肩來,如寒冰貼膚,旋即轉為溫熱刺痛之感。下意識扭頭,驚恐見一側肩膀被粗暴扯開,大手緊抓裸露肩頭,牙齒帶懲罰泄憤之意,狠咬嬌嫩皮膚。每一口似欲撕裂血肉,劇痛令其倒吸涼氣,強忍痛楚,不敢反抗,因知此乃咎由自取,應得之罰。
此時,孺雛靄呼吸愈重,粗喘之聲于寂靜空氣中回蕩。其唇緩移向女子脖頸,落下一連串輕吻,熾熱溫度瞬間點燃四周空氣。
正當意亂情迷,腦海忽閃一絲清明,巢倪用盡最后理智,奮力推開孺雛靄,大口喘氣,艱難道:“不……不可……不可如此!”
孺雛靄目中驚色乍現,似訝巢倪之猝拒。未幾,此驚為欲念所噬,占有之欲愈熾。瞇目逼向般若巢倪,沉聲道:“為何?難道你不愿嗎?”
“因為……我不愿只是你的傀儡……任你操縱、毫無自我意志可言。我渴望擁有屬于自己的力量和思想,我欲成為一個真正獨立且強大的神祇,而非依附于他神而存的附庸。”室中緘默良久,孺雛靄釋握巢倪臂之手,眸光復雜難辨。
終,孺雛靄破此難耐之寂,言辭篤定:“我予你時深思,然一事你須謹記——無論何時何地,你唯屬我一神。期間,勿妄動,否則自承后果。吾難保此刻制心之欲,即占身。”語沉而含威,“諒你亦不欲來日臥病難起。”
夜漸深,墨幕籠世。室內氛愈凝,暖昧之氣潛漫,若輕紗覆于二人。
般若巢倪閉目,欲入寐以避煩亂。然愈勉力,思緒愈紊,諸念紛雜難理。
孺雛靄靜擁其嬌軀,外若止水,內則波瀾翻涌,久難平矣。
夜半,萬籟俱寂,月華灑于窗欞。巢倪徐醒,神志漸清,蹙眉欲動,卻覺身難移。
蓋有巨手緊扣其腰,分毫未松。巢倪心緊,異樣之感頓生。適此時,夜空忽傳噼里之聲,若重物擊窗。
巢倪大驚,抬目環視。旁側之人酣睡未醒,罔聞此聲。巢倪松抓腰之手,躡足下床。至搖搖之門,輕執門把,深吸而緩推之。戶外涼氣侵體,巢倪寒噤。定神遠眺,見暗處有影佇立。
趨近,巢倪視得來者——乃一烏發披肩之女,容色姣好,宛若芙蕖出水。見此神,巢倪心稍安。趨前執其腕,拽入僻隅。貼壁屏息,察無侍衛、婢女巡弋。久之,確安,巢倪長舒,略懈緊繃之神。轉頭低聲問:“你緣何至此?”
只見女子柳眉緊蹙,憂色滿面,目注巢倪,關切問:“孺雛靄曾虐待你?適見其匆趨后臺,我憂其害你。”
巢倪聞言,頷首默然,若思何以對答。時移,氣氛愈凝。
女子見狀,輕嘆:“罷了,你既不欲言,權當我未問。”言訖,探懷取一令牌。牌通體墨黑,紋刻精巧。雙手奉令牌于巢倪前,神色莊肅,叮囑:“持此牌,速離天界。若得脫,縱其神通廣大,亦難捕你!”
巢倪卻搖首,面露難色:“我若去,他們必不容你,必加逼害。我豈忍舍你獨生?且祂神性情我已悉,我惶懼甚,不敢遽逃,亦恥狼狽遁走。”
“你快走,若為你家人知,或致其醒,禍不堪測,必貽無窮患。”女子色厲,語緩勸,“趁夜未盡,黎明未臨,他尚酣眠,就速離王府。否則,機失難追,恐陷萬劫不復之地!”
此女豈肯輕棄此機?今日,荷全家神祇厚望重托,趁夜靜無人,避家中諸神耳目,決然私離安宅,涉險至此,至念友之畔。蓋般若巢倪乃其至交,今友陷困,命懸一線,豈忍坐視?且其素非怯懦、貪生之輩。
見其心急如焚,雙手緊執巢倪腕,全力欲拉其起而偕遁。未料,巢倪身形雖嬌弱,此刻若生根,任女如何用力,屹然不動。
女子見狀,愈急,汗流額際:“快從我走!你豈欲終身為他玩偶?孺雛靄非善類,實乃惡貫滿盈之魔!若留此地,你將受更多磨難,他是真惡鬼!”邊勸邊復執其腕,雙手并力,僅曳其前行數步。“你當深思,若仍執迷留其側,萬一彼狂,禍不可測!或你真為可怖人彘。那時,面目全非,非人非鬼。如此,他豈愛你?”
正此時,空中忽傳冷峻之聲:“不想本王在此女心中,形象劣至此!”聲若雷霆乍響。
這道聲音降至,嬌軀劇震,花容失色,回首視之。見散發寒意之影,靜立當場。
“王……王爺!”其聲顫栗,艱難吐出二字。
與之偕行之女敏察巢倪體溫驟降,不及細思伸臂攬其于后,以己身護之,懼孺雛靄害巢倪。
“本王之姬,豈容你置喙?”步步逼向女子。每踏一步,周遭氣壓驟沉。
女子直面威壓,挺軀無懼,美目澄澈堅毅,毫無懼色,唯見剛強。
“王爺,貴為尊駕,當守臣節,豈得肆意妄為,逼良為娼!我們雖微賤,亦血肉之軀,有尊嚴底線,不容輕踐!”
孺雛靄冷笑道:“哼!本王所欲,無有不得。此女乃我屬意者,爾等如螻蟻卑賤,安敢與本王爭?真不自量!”
言未畢,男子右手疾伸,五指如鉤,飆向巢倪。動作電閃,瞬息即至,若迫不急待擒之。
千鈞一發之際,少女身形一閃,幻若虛影,疾至巢倪身前。雙臂交胸,作防御狀,待接此凌厲一擊。
“你自尋死路!”怒喝揮掌擊出,勁力排山倒海般涌向女子,勁風振得草木狂搖。
女子不敢怠,身形騰挪,側身閃避,步伐靈動,巧避此擊。旋即握拳,傾身而發一套精妙拳法。
其拳法穩健,拳勢剛猛,拳出帶風,力可碎石。一時拳影錯落,目不暇接。
雖拳法精妙,但孺雛靄藝高一籌。神色泰然,輕揮一掌,看似隨意,卻中女子。
但聞“砰”然悶響,女子為勁力震退數步。面色微白,唇角溢血。雖重創,猶未棄抗,忍痛復鼓勇沖向孺雛靄。
一場驚心動魄之戰遂起……
須臾間,拳風勁氣相激,戰至酣處,激烈逾常,四周空氣亦為之震蕩。
時光荏苒,女子漸感力絀。蓋對手孺雛靄,絕世高手,其能非尋常武者可敵。
終,為孺雛靄一腳擊中,女子悶哼一聲,倒飛數米,重重墜地,揚塵四起。傷勢頗重,掙扎數番未能起身。
“不!”般若巢倪見狀驚呼,欲沖前扶之。
方舉步,孺雛靄伸手掣住,面色森冷:“你若再進,本王必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巢倪身軀一抖,止步不前。淚盈于眶,楚楚可憐,泣求:“王爺,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她吧……只要您肯放過她,讓我做什么都行……”
巢倪凝視女子,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憐憫,稍縱即逝,須臾便恢復冷峻。言罷揮手,二侍衛疾步上前。如拖行死狗一般,抓住女子四肢,野蠻地拖拽至草坪之外。
此時,女子驀地爆發出神力掙脫束縛。眼神決絕,身形飄忽,憑空抽出雙刀。刀光閃爍,寒氣逼人,直刺二侍衛肩部。
侍衛慘呼,捂住傷口鮮血噴涌,面色蒼白如紙。
急忙趕到女子身旁,雙腿發軟跪地,抱住其肩;不敢有絲毫怠慢,單膝跪地,手伸向女子腹部,施展治療光波。
“王爺,她并非有意冒犯,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饒恕她的罪過……”一邊全力救治,一邊苦苦哀求。此刻,已無暇顧及自身傷痛,心中唯有保住懷中女子性命的念頭。
孺雛靄緊盯著巢倪懷中的女子,緩緩靠近,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巢倪,你放開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本王可以網開一面,留她一個全尸。若是你執意不肯松手,她唯有死路一條!”
仍舊毅然向前,雙膝跪地,目光懇切之色,聲顫:“王爺,請您開恩放過她吧!此次她沖撞于您,實則是為了救我性命。所有罪責皆由我一人承擔,皆是我管教無方所致。若一定要有神靈為此受罰,懇請您將所有怒火都發泄在我身上!無論您怎樣懲處,哪怕是千刀萬剮,我也心甘情愿,絕無半句怨言。然而,她只是無辜,實在不應該被卷入我們之間的這場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