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愁來的太快，程若云本不覺得這有什么傷感的，見到程夫人抹淚的動作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哭什么呀？”眼淚正在打轉的時候，忽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程若云嚇了一大跳，回頭去看才發現趙婉清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偷偷上了她的車，此時正吃著杏干，一臉揶揄地瞧著她。
她頓時哭笑不得，那點傷感的情緒便也這么散了。
“你怎么跑到我車里來了？”
“你又不是真的跟我去玩，這不得抓緊時間跟你聊聊天。”趙婉清親熱地靠了上來，挽住了程若云的胳膊，“你這次是要和誰出京啊，讓我幫你打掩護，又不告訴我。”
這個程若云真不能說，并非她信不過趙婉清，只是趙婉清這個大嘴巴，經常在不經意的時候就說漏了嘴。
“咱們從西門出城，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有人等我，到時咱們就分開走。”程若云假裝沒聽見，“等我我辦完事，到時就去別苑找你，我們一起回京。”
趙婉清見程若云不愿答，撇撇嘴識趣地不再追問。
半晌她又開口，這次聲音卻有些低沉，“阿云，那天回去后，我和娘細細清點了鄧掌柜送來的那些布匹首飾，前幾年的都還算正常，但這些年……竟有大半都是以次充好的！”
“我們已經和他解了送貨的契書，想來日后與他是不會再相見了。”
程若云見她傷心，有些憐愛地握住了她的手。
“清清別傷心，不值得為了那種人哭的。”
趙婉清悄悄地把眼淚蹭在袖子上，笑著開口，“沒錯，還得多謝阿云，不然我可要被他騙慘了。”
程若云欣慰地笑笑，清清能盡早看清那鄧掌柜的嘴臉就好。
很快，過了十里亭兩人就到了要分開的地方，趙婉清不情不愿地從程若云馬車上下來，扭身鉆進了自己的車里。
她撩起簾子，神色頗為不舍。
程若云笑著寬慰她，“清清這次謝啦，我會給你寫信的，還給你帶好吃的回來哦。”
“嗯！”趙婉清猛猛點頭，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等簪子做好了，我給你送一支過去哦！”
程若云笑著應下，二人就此揮別。
趙婉清走后，周圍這才安靜下來，程若云隨口問春華，“這兩日可見到了二小姐？”
這話問的猝不及防，春華回憶了片刻，茫然地搖搖頭，“自那晚您從大皇子府上回來后，奴婢便沒再見過了。”
程若云又去問夏月，也是一樣的回答。
她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么。又在官道旁的茶鋪里等了兩刻鐘，程若云才又從京城方向聽到馬蹄聲傳來。
她起身看去，果然是衛舟。
本以為衛舟會帶著大部隊一道出行，沒想到卻只有他與喬神醫，及為數不多的十幾騎護衛跟著。
“大殿下，喬神醫。”見一行人在茶鋪前勒馬休整，程若云起身迎了出去。
“程大小姐。”衛舟點點頭回了一禮，朝她身后掃了一眼，“你還帶了丫鬟，可是坐馬車來的？”
程若云頷首，她不會騎馬，當然只能坐馬車了。
“那走吧，今天的行程有些遠，若要在日落前趕到驛站，須得加快腳程了。”
衛舟沒有要下馬的意思，徑直催程若云出發。
程若云沒什么出遠門的經驗，前世唯一一次離開京城，便是被送往荊州。此時自然全聽衛舟的，喊春華和夏月收拾了桌上的茶水點心，幾人便一同啟程。
程若云和夏月坐了馬車，春華騎術不錯，騎馬在外面跟著，因著要配合馬車的速度，衛舟帶的輕騎隊伍速度也慢了下來。衛舟索性重新編排了陣型，將她的馬車護在隊伍中間。
這么走了沒一會兒，程若云便覺得車窗外似乎有人敲了兩下。
她將簾子撩起來，是衛舟，他正坐在馬背上與她的馬車并行。
衛舟身量不低，若非可以彎下身子，程若云從車窗望去，只能看到他半個側臉。
“程大小姐，本王與你簡單說下此行計劃。”衛舟極為守禮，一雙眼直視著前方，不曾往車窗里亂瞟半分。
“殿下請講，洗耳恭聽。”
“這次父皇給了三千兵力，但三千兵力多為步兵，還有糧草輜重，行軍緩慢。他們還須得整頓幾天才能啟程，我們率先出發，若全速前進，大約能比他們早半個月到達府西城。”
府西城是桐東府的第一大城市，桐東府府衙便設在此處。衛舟奉當今圣上之命前去繳費，第一目的地自然是府西城。
程若云聞言沉吟片刻，“殿下提前入城，是想先查探一番城中勢力嗎？”
“正是。”衛舟順著她的話往下說，“程大小姐提醒本王后，本王便先派了一隊親衛前去府西城探查，如今暫還沒有回音。為了盡快接應，我們還需盡快趕路。還有……”
說到這兒衛舟似是有什么顧慮，長長地停頓了。
程若云疑惑地望了過去，卻發現他的耳垂竟然有些發紅。
這是咋了？不是在說正事嗎？
不會是生病了吧。
程若云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衛舟卻已繼續了，“還有，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進府西城時須得喬裝打扮一番。”
這事程若云早有預料，她還帶上了男扮女裝的裝備。
“這事好說，我可以扮作男子，到時我們便稱是兄弟，從其他州府游歷至此。”
沒想到衛舟搖了搖頭，遲疑道，“程大小姐，本王理解男扮女裝是話本子里常有的橋段，但是坦率來講……”
他飛快地瞟了程若云一眼。
“坦率來講，像程大小姐這般年紀的女子，無論如何裝扮，多瞧幾眼便是能一眼認出的。”
程若云準確無誤的接受到了他的眼神，不由跟著也是耳根一紅。
這家伙看哪呢！
他還嘲諷男扮女裝是話本子里的小兒科！
“那……那依殿下所見，應該如何喬裝呢？”程若云咬咬牙，壓下這份不爽的感覺。
“……喬伯建議我們，可以扮作一家子。”衛舟的語氣有些僵硬，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程若云挑挑眉，聽語氣，衛舟似乎很不喜歡這個點子啊。
不過……喬伯，衛舟說的應該是喬神醫。
喬神醫向她要的“診金”，她還沒有忘。
他說，要她一路上多加照看衛舟，還說她該懂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該懂的時候，是什么時候？
現在嗎？
“好啊。”程若云一口應下。
衛舟詫異極了，程若云眼見著他一雙深潭似的眸子猛地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她。
衛舟真是覺得見了鬼了。
喬伯非要逼他來這么問，扮作一家子這個主意雖然不賴，但也并非是非它不可的好。
從剛出京城起，喬伯就開始磨他，廢了一路的口舌，最終還是他先敗下陣來。
他和喬伯說好，他可以去問問，人家程大小姐拒絕，可不歸他管了。
喬伯捋了捋胡須，一臉高深莫測的點頭，答應得飛快。
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但話都說出口了，無非是丟個臉，若能讓喬伯開心一下也不錯。
可這程大小姐怎么就同意了呢？
就算她此前說過希望他考慮與她的婚事這種話，但作為閨閣小姐，同意這等無理又流氓的要求，也太……
衛舟心中幾乎亂成一團，風中凌亂。
程若云見他半晌沒有動作，歪著頭興味十足地開了口。
“我沒理解錯吧，夫君？”
她是存了報復逗弄的心思的，一雙貓眼兒笑瞇瞇地看過去，分明是白天，但卻有璀璨的星子落到了她眼眸里。
轟的一下，衛舟的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偏偏她又像催命一般的，聲線嬌柔，又有幾份戲謔：“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