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曉,成為仙人的首要條件,乃是舍棄小愛,以成就大愛?”
云朵此時情緒無比消沉,對于君凌夜的到來,臉上沒有絲毫歡迎的神情,她的聲音中滿是怒氣,“你這十惡不赦、冷血無情的魔頭能懂些什么?”
“倘若娘親能夠回到我身旁,我寧可放棄修仙!”云朵的語氣堅定而決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君凌夜眉頭緊蹙,他那深邃的眼眸之色變得愈發(fā)濃稠幽暗,難道是他不懂嗎?他在心中自問。
誠然,他從未領略過母愛的溫暖,對于這種情感,他是陌生而迷茫的。
他此次前來,不過是驚訝于云朵竟流淌著青丘狐族的血脈,她身上所隱匿的血脈秘密,居然連他這位墮世之神都能瞞過,這著實勾起了他強烈的好奇心。
良久,君凌夜陷入了沉默。
云朵見狀,心中又不禁泛起一絲疑慮,是不是方才自己的言辭過重,刺痛了他的心?她櫻唇微張,片刻后說道:“我想獨自靜一靜。”
君凌夜抿緊了唇線,表情依舊冷峻。
其實,他并未氣惱云朵那不敬的態(tài)度。
畢竟,這么多年來,世間的冷遇與惡言他早已習以為常,只是云朵那傷心欲絕的哭泣,猶如一把鑰匙,打開了他深埋心底那些不堪屈辱的回憶之箱。
那個蓬頭垢面的女子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浮現,還有她看向自己時那永遠充滿厭惡的眼神。
“母親”這兩個字,在他心中,仿佛是世上最令人作嘔的稱呼。
想到此處,他心中煩悶不堪,突然取出一壇酒朝著云朵晃了晃,說道:“我從未知曉何為母愛,豈不是比你更為凄慘?”
“陪我一醉方休一次,將心中的憋屈與悲傷盡數發(fā)泄出來。”
君凌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決然,“我可不想一直受你影響,哭哭啼啼。”
云朵對他這別具一格的安慰方式愣了一下,隨后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壇子,揚起脖頸“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那豪放的姿態(tài),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都隨著這酒一同咽下。
一壇酒很快就見了底,云朵又取出幾壇桃花酒,整齊地放置在兩人面前。
她那水眸定定地望著君凌夜,眼神中既有悲傷,又有一絲倔強,說道:“要喝就喝個盡興!”
兩人各自取了一壇酒打開,相互碰了碰,也不用杯子,直接對著酒壇大口暢飲起來。
酒水順著嘴角流下,與淚水一同流淌,打濕了蘇窈的云朵,她卻毫不在意地用衣袖一抹,目光依舊緊緊地盯著對面的君凌夜。
君凌夜大口喝酒的樣子,縱然在此時,仍顯優(yōu)雅矜貴。
云朵的腦海中回蕩著他那句從未感受過母愛的話,心中不禁充滿了疑惑與同情。
遲疑片刻,她開口詢問:“你的父親母親拋棄你了嗎?”
在云朵看來,或許君凌夜本性并不壞,只是經歷了一些極為糟糕的事情,才會變得如此冷血無情。
就如同她自己,曾經被人罵作孽種,那時的她,對那些人也是滿心的痛恨,甚至恨不得將他們全部殺光。
君凌夜輕輕扯了下嘴角,自嘲的笑容中滿是苦澀,“父親母親?”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屑與憤怒,“他們也配?”他們只是無意間生下了我這個孽障,并且巴不得我立刻死去。”
云朵聽后不禁一怔,她未曾料到君凌夜有著這般不堪回首的過往,相比之下,自己似乎還要幸運一些,起碼她曾經擁有娘親全身心的愛,感受過溫暖與人間的善,而君凌夜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無盡的惡。
「主人,君大人著實可憐。」好運惆悵地感嘆。
云朵心中思緒萬千,是啊!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在某些方面,她與君凌夜確實有著相同的經歷,不同的是,她堅守住了內心的善良,未曾墮入魔道。
想著想著,她的眼瞳愈發(fā)明亮,再次開口說道:“那你母親想必不愛你父親吧?所以才不喜歡你。”
君凌夜眉梢邪肆一揚,那眼神中透著幾分不羈與玩世不恭,“沒想到你倒有些小聰明。”
他輕輕揮了揮手,似是要將方才的話題驅散,“罷了,莫談這些。”
君凌夜嘴角上揚,帶著一抹灑脫,“今日你我暢飲一番,過后便將這一切皆拋諸腦后。”語罷,他主動開啟一壇酒,遞向了云朵。
云朵毫不猶豫地接過酒壇,仰頭極為豪爽地再度一飲而盡,那酒水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更添幾分不羈。
隨著屋內的空酒壇漸漸增多,她的臉頰如天邊的晚霞般緋紅,醉態(tài)畢現。
她晃晃昏沉的腦袋,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眼眸迷蒙地望著對面那風度翩翩又妖孽無比的君凌夜,不知怎的,竟看到他突然一分為二。
她傻呵呵地笑了笑,嘴里嘟囔著,“咦……怎會有兩個你?”
停頓片刻,她迷離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不過你被我養(yǎng)得白白胖胖,比往昔好看許多呢!”接著打了一個酒嗝,“嗝,若不是我,你還在那不見天日的谷底待著……”
說完,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腳下似踩著棉花,踉踉蹌蹌地朝著君凌夜伸出手,試圖分辨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君凌夜毫不留情地拍開她的手,他的嗓音依舊低沉動聽,卻多了幾分嚴厲,“你醉了。”
云朵被拍開手也不氣惱,反而咯咯地笑起來,“酒品如此之差,你竟敢與我拼酒。”
她不服氣地整個人趴到他身上,雙手捏住他的臉來回揉弄,像是在把玩一件心愛的物件,她那一雙琉璃眸此刻迷離恍惚,嘴里還念念有詞,“不得不言,雖說你很壞,但這相貌的確無可挑剔。”
她頓了頓,又打了個嗝,“比白玉那偽君子還要俊美,還要絕色……”
“嗝……”說著,她又打了一個酒氣熏天的嗝,那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君凌夜嫌棄地避開,眉頭緊皺,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將她拉開些許距離。
他的語氣鄭重且?guī)е娴囊馕叮澳潙傥业娜菝病!?/p>
在他心中暗想,倘若她因這美麗的皮相而動了心,那他也到了該離去之時,畢竟大仇未報,他實在不想讓自己牽扯進任何感情的糾葛之中。
云朵卻不管不顧,手腳并用更加用力地扒拉著君凌夜,委屈地嘟起嘴,眼眶中甚至泛起了淚花,“我的狐貍爹定然比你還要好看,只是我未曾見過他,嗚嗚嗚……”
忽然,她像是被觸及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傷心至極地哭了起來,那哭聲在寂靜的竹屋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淚眼朦朧地望著君凌夜,下一秒,語驚四座地喚了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