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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一切平安

完結

窗簾的縫隙,夏天,要到了。——2012.6.22

角落的信封,像是惡作劇般,被人藏在這里。寥寥幾筆,積灰的信紙,干燥,發黃。“誰寫的?”心中疑問。背面,是信的正文。“許久未見,敘情之日,幾時能夠?三年之日,未念長短,只覺陰晴圓缺,不計其數。事情已迫在眉睫,卻也不必擔心,人生天理,自有定數,惟憂天寒,切記自身。于此,了無遺憾,再見之日,猶未可知。見字如晤,勿念。”末尾,不起眼的署名——林于安。沒有郵票,也沒有地址,看來,沒寄出去。放回角落,看了一眼,灰塵,線團,紙屑,顆粒。算了。

辦公桌,雜亂。臺燈,忽明忽暗。看來,是壞了,拍了兩下,信封,被壓在下面。不小心,折了一角,拿起來,明黃色的燈光,穿透紙張,筆跡重疊,被掩蓋的痕跡,暴露無遺。一串數字?好奇心驅使,打通了那串號碼。長久的等待,只有機械的答音,興趣,消磨。反扣手機,鈴聲,響起。

“您好?”

“你是誰?”

“我撿到了一封信,您是信的主人嗎?”

“什么信?什么時候的?”

“2012.6.22”

“是嗎。”長久的沉默,讓人以為電話已經掛斷,卻在最后提供了一個地址。

循著地址,見到了一個女人,年紀有些大了,頭發也有些白,身上帶著珠寶。看起來,有些奇怪。“喝什么,茶還是水?”“水吧。”熱的濃茶,擺在面前,“這個天氣,還是喝些茶吧。”沒有說話,端起來,滾燙的茶水,流過咽喉,干澀的痛感,蔓延上來,果然,還是應該喝水。終于知道,奇怪在哪了。將信封交出,破舊的牛皮紙,被抽走,劃過指尖,有一刻,竟然覺得不該放手。隨意翻看,正反兩面,好像都沒有她想要的東西,草草塞回。出門時,踢到了門口的紙箱,往下一看,一堆雜物,堆在一起。顯眼的本子,被埋在角落。“這些,都是不要的嗎?”“是啊,要拿下去扔掉。”“這個本子,可以給我嗎,看起來,還能用。”“可以賣給你。”“嗯?“不要算了。”付錢,帶走。

夜晚,擦拭灰塵,露出棕色的外殼,邊角有些破損,紙張發霉,好久,都沒人用過了。

第一頁:新的環境,一切都好陌生,害怕。但愿一切順利。——2007.6.23.

原來,是本日記。是同一個人嗎?翻到末尾,日期留在2011.2.1.沒有往后寫了嗎?為什么?帶著問題,睡著了。周末,尋找答案。日期推進,好像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情,有時寥寥數語,有時欲言又止。日記,就像一場遲早會被揭穿的謊言,所以優先設定視角,降低風險。

“今天沒有帶傘,在門口站了好久,雨一直不停,連變小也沒有。還真是感謝他借我的傘,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下次,一定要好好謝謝他。——2007.9.12.”

他?日記,總會發現一些秘密,過于主觀的東西,藏不起來。

“把傘還給他了,還買了一瓶水,他說我太客氣了,但還是收下了。——2007.9.14.”

“發現他也在看同一本書,真是少見的品味,有些好奇了。——2007.9.22.”

“和他一起討論了這本書,沒想到,我們喜歡同一個人物,好巧。——2007.10.2.”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暖融融的。被風撩起的窗簾,靠著墻壁的桌子,他趴在上面,睡著了,光打在他身上。——2007.11.5.”

他是誰,好像并不重要了,日記,太明顯了。

時間總在消失,周日的傍晚,過的格外明顯。不明方向的風,從另一個世界吹來,夾雜晚霞的味道,煩躁。窗邊的日記,飛快掠過,在預示,還是別的。走過去,合上,還是算了,重新攤開。風,做出了選擇。

“為什么,每一次都是這樣,我好恨,卻又沒資格,什么時候,才能不痛呢。——2007.12.12.”

下面的筆跡被涂黑了,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呢。密密麻麻的文字,寫在每一張紙上,在時間上留下痕跡,被人翻閱,就當是再活一次,四年的日月,藏著什么呢,無人知曉。從頭開始,再讀一遍吧。

上班,加班,日子,無聊。酒館,無人的吧臺,辛辣的烈酒,刺激著鼻腔。苦辣以外,品不出其他,明天還要上班,不管了。玄關的暖燈,掀開世界的帷幕,倒在沙發上,什么都不想管了,就這樣吧,就連明天世界毀滅,也不管了。反復呢喃的話語,突然想起什么,跑進臥室,冰涼的地板,刺激人的神經,一瞬,感性又占據了大腦,翻開日記。沒拿穩,砰的一聲,也不知道受傷了沒有。拿起來,就這頁吧。

“午休,我們在走廊講題,冰涼的欄桿,天氣好熱。好聞的皂角香,到底是哪個牌子的?思緒飄的好遠,等待解答的幾分鐘,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消磨了,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慢一點,再慢一點。——2008.6.18.”

嗯?模糊的,飄渺的,心事,還真是一點也藏不住。捧起來,再細讀一遍,突然,就笑了。可能是酒勁上頭,就這樣,睡著了。

上班,果然遲到了,索性請假,放縱一次。蓋在臉上的書,灰塵的味道,不過,覺得安心。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窗戶,被子,暖暖的。發絲,被陽光照亮,銀白色的光,輕輕晃動,某一刻,就是永遠。褪色的字跡,在陽光下,好像更模糊了。

“初秋的風有點涼,找不到秋天的衣服,她說過幾天還會熱,再等等吧,可是為什么,別人都能穿剛好和季節衣服呢。不想管了,衣柜的角落,翻出了秋天的衣服,原來,還沒洗過啊。——2008.9.18.”

“樓梯間,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他好像不覺得煩,關于無聊的問題。問他未來怎么打算,他說可能另有安排。也不知道有什么神秘的。影子,逐漸消失,他就這樣,靠在墻上,衣服掛在手臂上,靜靜的,聽我講話。琥珀色的瞳孔,好像可以一眼看透。為什么,秋天,過的這么慢呢。——2008.11.1.”

“下雨天,來來往往的車,積水的道路。雨,打在臉上,一點也不喜歡。回到家,漆黑一片,渾身濕漉漉的,家里,也是。——2008.11.13.”這一頁,留了一張日歷,被圈劃的日期,看起來,不那么開心。

“今天的晚霞很好看,上課鈴響,也不愿離開。他也沒走,就這樣,兩個人,并肩,站在一起。多一刻,都是自由。我的休息時間結束了,但我的人生還沒有。——2008.12.4.”

放假,近在咫尺,連帶工作效率也提高不少。日記,已經看了一半了,應該快了。喧鬧的城市,燈火通明,只身一人,也不算孤單。連續的電話,打破平靜,也許,城市更為安靜些。閃爍的屏幕,也許逃不掉了。“喂。”“怎么沒沒回來?”“忙,改天會回去的。”“錢別忘了。”“嗯。”真可笑,十幾個電話,就只有短短幾秒。剛好,日記也該到這個日期了。

“餐桌上,她問我為什么不吃,還說好日子別晦氣,是了,她什么都不記得,連我過敏也不記得。——2009.1.30.”

“座機的電話,是他。晚上有煙花,要不要一起去看?他這樣問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答應了。記不清了,煙花炸開的瞬間,我沒有看,心思被別的東西吸引了。并肩而立,周遭環境一閃一閃,夜空,看不見繁星,卻見到了太陽。其實,只要這樣,日子也過得下去。——2009.2.5.”輕笑一聲,帶了點打趣的意味。

“最近的頭發老是掉,到處都是,好煩。可能是壓力太大了?話說回來,他這兩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見不到人影,下次,一定要好好問問。還有,討厭酒瓶的聲音。——2009.3.14.”

“騙子,都是騙子,我討厭一切,什么都瞞著我,憑什么,都是這樣,為什么,日子總這么苦。——2009.3.21.”

“他還是很忙,是啊,怎么會不忙呢,出國,原來是這樣,騙子。什么時候回來,也不重要,也不關我的事。——2009.4.1.”

“一個月了,還是第一次說上話,也不知道說什么,就這樣過盯著他的衣領,都不愿開口。他問我為什么老躲著他,我能說什么,明明什么也不能,問他要去多久,三年,三年。我們認識也不到三年,三年,好長。我想叫他不要走,因為我不能跟他一起走,什么用都沒有,我也沒說話,那就祝他順利。——2009.4.23.”

“還是要走了,他問我要不要去送他,不要,絕對不要,他說也好,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2009.5.8.”

“機場,我還是去了,遠遠的看著他,也許,遲早要分開,時間問題,不用傷心。不要傷心。手機,收到一條信息:三年我就回來,照顧自己,事事順利。三年,那么長,忘記我怎么辦啊。三年,好像也不長,我等。——2009.6.22.”

翻頁的手停住了,看來故事有些坎坷。

春天,要來了,讓人困乏,還是更適合做一只貓。回到發現信封的校園,走進回憶,她當時會怎么想呢?還在等著重逢嗎,結果,總是讓人固執,也不管過程,要的無非就是死心。假借朋友的名義,四處打聽,果然,有人知道。“于安?是那個作文寫的不錯的孩子吧,人也很好。她現在怎么樣了?”“挺好的。”“是嗎,那就好。對了,于安還有一部手機放在我那,幫我轉交給她吧。”帶著手機,離開了。

擺弄著手機,好幾年前的款式了,也沒有適配的充電器,隨手,扔在了抽屜。日記,已經快結束了,離開后的生活,好像也沒有多大改變,只是,日記的字數變少了,看起來,快多了。“手機不小心掉在水桶里了,可能壞了,也開不了機,現在,該怎么辦呢。——2009.10.26.”原來是這樣,不過就算沒壞,現在應該,也開不起來了。隱藏的東西,就連當事人,也無法知曉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煩,每天都在過去,我到底該往哪走,要是你在就好了,快點回來吧。——2009.11.2.”角落還留著一句話:我無法直視我的痛苦,也無法放任,人生單一的底色,所有的喜怒,都是掩飾,償還的方式,加以倍數,永遠,無法逃脫。她看起來,很痛苦,原因,大概能猜到七八分。

故事,快要接近尾聲。

2009.12.1——我去看醫生了,最近來是睡不著,安眠藥也沒用。

2009.12.13.——他們說我生病了,我只是想睡個好覺,看起來,好難。

2010.1.6.——被迫住進了醫院,藥物,點滴,總也沒斷過。也不知道,他如果看見我這副樣子,會怎么想呢。護士說,最好還是把家屬叫來,電話,總是沒人接,也許,再不用打了。

2010.1.20.——出院回家了,當然,沒有允許。躺在床上,沒想過以后,就想睡個好覺,僅此而已。2010.2.4——睡了很久,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剛好看到煙花,你那邊也會有煙花嗎,我忘了,國外,不過這個節日。煙花,慢慢的,還是會消失。太陽,東升西落。我的日子,可能過不下去了。早點回來吧。

沒看到的結局,好像提前被劇透了。

上班的日子,格外難熬,數著手指,崩潰時,總在想還不如死了算了。回憶里,想起了日記里的內容:“我比誰都想要活下去,我還想等你,我不想放棄,也不想生病,真的,可是為什么,總是這么難熬。——2010.5.6.”五月份,快到夏天了呢。故事的結局,好像已成定局,只是順著軌道,一路到頭。借著臺燈,往下閱讀。

“爛熟于心的號碼,不敢打,也不愿打,你留給我的手機,還沒修好,到底,該怎么辦。早點回來吧。——2010.6.6.”

“你那邊是什么天氣呢?過得好嗎,我昨天睡了個好覺,三年,千萬個日夜,好長好長。就算我現在記不清時間,還是覺得你快回來了,是嗎。愿萬事平安。——2010.7.9.”

“你曾經安慰我,說我什么樣都沒關系,可是我現在的樣子,連我自己也不喜歡,回來吧。——2010.9.6.”

短短幾月,日子過得很快。但日記里的時間,總是不一樣,現實里一眨眼,就是一月,一年,計數單位明明沒錯,到底是什么不一樣。厚厚一疊的日記,時間,第一次,被具象化。好像知道了。日記的最后一頁,只有幾句話。“第三年了,你要回來了。今天,看到煙花了。我可能,活不久了。——2011.2.1.”結局,有些潦草,不該如此。從抽屜里找出手機,連夜,帶去了修理店。“款式太老了,基本修不好了,你要的話,我們試試,三天后來拿吧。”

一周后,手機,竟然被修好了。“真是奇了,你應該有用過吧,要不然很難修好的。”話語,在耳邊回蕩,為什么呢。回到家,老式的開機動畫,好幾條消息,爭先彈出。發件人,沒有名字。最上面的一條:“于安,我回來了。——2012.6.20.”魔術,穿幫了。直到最后一條信息:“林于安…”啪的一聲,不會有人,再知道這個秘密了。

三不見月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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