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黃.財大氣粗.豆錢袋在手，覺得腰桿子倍兒直。

到牙行簽了契書，轉到衙門口蓋了印，桑葉巷的朱家小院就改姓了黃。

待吃過午飯，牙人將祖孫倆連同大包袱一同送回小院后，黃豆把牙人拉住了。一事不煩二主，牙人是縣里地頭蛇，接下來要買的東西還多著，找誰幫忙不是幫？

她時間金貴，不差那點中人費。

有錢好辦事，這邊牙人不僅安排了改廚房的匠人進門還陪著黃豆大肆購物。牙人有一副好口齒，不需黃豆詢問就將縣城大致分布說了個清楚明白。錦州商業繁榮，南枝縣小歸小，各色物件都還齊全。黃豆大把撒錢的同時對未來要做什么大致也有個底。

擺個賣水燒臘的小攤不錯。

葷菜不用太多利潤空間足，關鍵是不太累人。在家切好食材推出來，老爺子看攤收錢她拌料也不打眼，挺適合他們目前的現狀。

那邊黃老大坐在小院正房屋檐下的搖椅上看一幫雇來的幫閑和婦人進出忙碌，等到天色向晚時，祖孫倆不僅在外頭飯館里吃過了晚飯，小院也歸置得清清爽爽明明白白，柴棚里垛滿了干柴，倒座房改建也完成得速度，浴房的兩個浴桶里連熱水都倒好了。

黃豆舀水拿澡豆給黃老大洗了頭，拿了換洗衣裳攆他去洗澡，自己端了盆熱水出來就在臺階上倆下洗了大光頭，坐在廚房門檻上敲著酸痛的腿，心里暢快不已。

忙亂了一天總算是安頓下來了。

她，又有家了。

洗過澡就該睡覺，黃老大在游廊上攔住黃豆，期期艾艾：“豆，還沒開火呢?！?/p>

縣里習俗，搬新家要開鍋灶，家主進廚房點火燒鍋，主婦做飯備席，寓意一家人團圓紅火。

黃豆一頭黑線，累一天累得要死，大晚上的開什么火，又不是煤氣灶，燒個火迸一身的灰，她洗了澡了都。耐著性子道：“等明天的，明天來開火?！?/p>

黃老大可憐兮兮去抓她衣袖：“豆，我餓?！?/p>

黃豆：“......”

好強大的理由！

惹不起！

南枝縣人家天黑就睡覺了，沒有開到九十點才關門的超市，除了縣里開著的雜貨店，農戶人家逢五才趕集，想買個新鮮菜都不方便，只能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讓黃老大捧好油燈跟著自己進廚房，扎好頭巾系上圍裙開始翻箱倒柜，她記得買了不少干貨。

翻出一包干花生，“給你炸一盤花生米，吃點墊一墊就早點睡覺?！?/p>

黃老大乖乖點頭：“好?！?/p>

剝殼把花生米洗干凈后拿碗用水泡上，刷鍋的同時順便踹了一腳新修的灶臺。

這個灶不好，熱量流失快不環保，廢柴，只有兩個灶孔還不帶煙道，今天沒時間只能將就，等明天畫了圖找人重新砌一個好的。砌個四孔的無煙節能灶，一個煮飯一個炒菜一個煨湯，還有一個熬高湯，旁邊再建一個料理臺再打一面墻的櫥柜，想想就美滋滋。

刷了鍋去搬油罐，植物油她就買了四種。

掀蓋聞味挑出菜籽油，花生米倒小網眼竹篩里瀝干水分，再攤開到砧板上用干凈帕子把剩余水分吸干，點火，燒鍋，倒油。

涼油下鍋，小火慢炸，昏黃搖曳的燈火下花生米顏色漸漸變深，香味開始彌漫。

黃老大坐在小板凳上吸溜了一口口水。

黃豆聽到吸溜聲挑了挑眉挺得意，如果從兩歲開始燒火，五歲開始拿鍋鏟算起，她也是一個有著三十幾年工齡的資深廚子，灶臺之上一舉一動都吸煙刻肺，換個身體也丟不了。

現在只是炸個花生米而已，這才哪到哪。

拿笊籬撈了花生米架到鍋上瀝油，慢騰騰的封灶熄火。

回身在碗柜里挑了個大的敞口盤洗凈擦干水，聽著花生米在笊籬里噼里啪啦做響，倒進敞口盤中攤涼，灑上一點毛毛鹽抖散，瀝過殘油里渣滓另外拿油罐裝好，收拾完鍋灶，盤子遞給黃老大：“呶，吃吧?！?/p>

“我回房吃去?！?/p>

黃老大端著盤子嘿嘿直樂，顛著小碎步就走。

烏漆嘛黑的也不怕撞到哪，這里可沒有光污染，要是天上沒月亮天一黑就是純黑，黃豆嘰咕了一句端起油燈跟上，把他送進房才自己回屋睡了。

.................

夜已深沉。

正房堂屋里八仙桌上燈火如豆，黃老大坐在桌旁，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低著頭闔著眼猶如老僧入定。

子時梆子敲過，黃老大睜開了眼眸。

臉還是那張丘壑縱橫的皺皮老臉，神色卻是變得一本正經，起身點燃三根線香，肅穆拱手一揖到底，“恭迎城隍?！?/p>

一陣陰風吹過，瞬間黃老大面前就多了三個人。

領頭那個戴官帽著官服持芴，是為南枝縣城隍，享一縣香火護一地平安。左手旁站著手持判官筆與善惡簿的判官，右手旁站著提著鎖鏈的夜游神。

三人本就沒有絲毫血色的臉上因為憤怒、憋屈更加鐵青發黑。

大膽土地！

私離地界攜帶妖孽進城不說，竟然還敢把他們全部關在外面！

敕封本縣陰神，氣運在身，所屬之地緝拿妖孽怨鬼本該無往而不利，不想占據地利之便居然有打不破的禁制，繞院數匝仍不得其門而入！

氣煞“人”也！

羞煞“人”也！

陰測測地看著黃老大，城隍一張口就是官氣十足，“你是何方地仙，遷地另居為何不向本官報備？供奉你的族人又居在何處？”

黃老大面不改色，再次揖禮：“寧州蕓城黃家村土地黃岐見過大人。今日喬遷新居行事匆忙，未來得及去官署供奉五牲十二果上誥表文，請大人恕罪。”

“蕓城黃家村......”

城隍突然變得酸溜溜，像是吃了好大一個檸檬，“原來是下昆侖的地仙啊......”怪不得法力高深，能脫離屬地到處亂跑，連一地城隍都奈何不了他。

“不是下昆侖，是下昆侖毗鄰處黃家村的土地。”

黃老大一本正經的糾正，下昆侖和挨著下昆侖是兩碼事，他要真是下昆侖的土地怎么著也得顯個靈露個臉，能讓黃家村貧瘠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