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豆眉眼舒展,老爺子長了個狗鼻子,找她做的找得挺準。
起身把仨從廚房攆了出去,撮一盤子酥肉、夾一碟涼拌三絲放到方桌上,擺上一壺燙過的米酒:“就這么多,吃完了就吃抄手。”隨便包包,隨便吃吃的那種。
這么點?
礙于積威,仨老頭子敢怒不敢言,黃老大干脆拿起筷子一人一個往各自面前的碟子里夾去。
謝老爺子怒目:“你干什么?”
黃老大:“大家都一樣多,你敢搶我的我就告訴我家豆!”
謝老爺子:“......”
不跟小氣包一般見識,阿周啊......
周管家默默把碟子往自己面前摟了摟。
謝宅主仆翻臉因何故?
酥肉!
見仨吃得差不多了張嫂子開始燒火,兩個灶一個把骨湯煮沸,一個清水下鍋。
一排碗放在灶臺邊,黃豆端著各種罐子往里放佐料,除了她和老頭子的兩碗紅湯,其余的都是清湯,謝老爺子扒著方窗伸長脖頸:“我也要那個紅紅的湯!”
黃豆頭都不回,“晚上吃了拉肚子!”
吃了酥肉喝了酒還想吃辣?
他那沒經歷過大場面的腸胃經得起這么糟踐?
一人一碗,多了沒有。
等倆位大嫂和張三王富貴都吃上了,黃豆又包了不少小的,每個只有正常大小的四分之一,小小巧巧的元寶模樣放進盤子又裝進食盒,滾燙的骨湯舀進燉盅一起放進食盒,一份拿給王富貴,“你吃了就提家去,看玨哥兒吃晚飯沒有,沒吃就煮了給他吃。明天早上吃了早飯辰時過來。還有,記得把食盒提回來。”
一份多了荷葉裹好的酥肉拿給張三:“給你閨女提了去。她要吃過了就給你媳婦當夜宵吃,不許留過夜。”
仨老頭子一人干掉了一大碗抄手連湯都喝光了,挺著肚子轉移了陣地。到中庭里坐二刻鐘喝點兒果茶,再去遛上半個時辰的彎兒,消食了好休息,等明日再多吃一點。
黃豆端了碗就著夕陽慢悠悠的開吃。
邊細嚼慢咽邊感嘆自己的好運氣。
兩眼一抹黑的死亡開局,現在老的找到了伴當,吵吵鬧鬧有人陪著,她的廚房眼看著起來,菜有了,幫手也有了,連陰間的官兒都上門來當了食客......
算得上否極泰來了吧?
倆婦人收拾完廚房,你推我,我推你的到了黃豆面前,嘴皮動了半天沒說話。
黃豆捧著碗喝了口湯,翻著眼皮看桌子跟前杵著的倆柱子,對她們猶豫什么了然,“你們想好了要簽契約了嗎?”
“是......”
“明天辰時上工,找張三簽契。”黃豆打斷兩人蚊吶,咕嘟嘟喝完最后一口湯,“你們每天的工作大概就這些,不過晚飯后收拾完廚房要留一個人晚一個時辰燒洗澡水,怎么輪班你們自己定。”
倆婦人相視,眼中都是喜氣。
簽長契不用賣身為奴固然好,更好的是主家是世家貴族出身,只要好好干,這份工便能長久,日后說不定還能帶攜家人,三郎君說得不錯,她們這些雞犬真能跟著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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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繚繞的后院里,黃豆手臂彎曲成直角靠臉,手成拳中指伸出貼在鼻尖上,閉著眼嘴里嘰里咕嚕念念有詞,姿勢十分不雅。
凝神聚氣......
不就是聚精會神要求專注么,這個她太會了!
菜譜一背,想分心都難。
換成上輩子她這目中無人豎中指的模樣毫無疑問會換來好幾個大比兜,挨打都是白挨。現在人懂不懂她上輩子國際通用手勢都還兩說,即使看懂了也沒事,她面前的人被餓了好幾天還被捆著,再憤怒也抽不著她。
黃老大柱著拐杖努力往黃豆方向支棱起耳朵,他家豆在念叨什么呢?
“擔擔面、甜水面、燃面涼面豆花面,金絲面、銀絲面、宋嫂旗花鋪蓋面,麻花面、渣渣面、蝦仁海參排骨面.......”
黃老大猛咽口水。
天爺,原來面條都分這么多種,他是一樣都沒吃到嘴。
黃豆還在念。
“涼糍粑、酥糍粑、黃粑軟粑葉兒粑,包谷粑、玉米粑、熊貓軟雀豬兒粑,豌豆糕、綠豆糕、紅棗桂花蛋烘糕......”
這下不光黃老大,連同來觀禮的陰司官兒都口水嘩嘩的。
黃老大抹著下巴頜,倒霉孩子,大晚上的吃過飯都好久了,報什么菜名!
“豆啊,差不多了罷?”
差多差不多黃豆上哪知道去,她又沒修過仙。
家里沒備針線包,聽到黃老大的話順勢住了口,走到墻邊揪了一朵月季,抿了抿上頭的刺又舔了舔手指頭就當消毒,朝幾個人舉著手指頭問:“扎這?”
幾“人”齊齊后退了一步。
不知為何,不是很想讓豆/仙子的手對準自己。
幾“人”一點頭,刺就快準狠地扎了下去。
黃豆擠著血珠把指頭伸到幾人面前,“是這個么?”
幾“人”沒敢做聲。
血珠殷紅卻無靈力氤氳,宛若凡血,這這這.......
這怎么可能呢!
莫提凡人修者有區別,豆/仙子還是個孩子。
小兒純粹,世俗污垢還不及沾身,怎么也該有一滴半滴先天所帶精血還未消散完全才是,就算豆/仙子已經歷事半滴也無,靈氣總該沾上一點吧?
純得再純沒有的凡夫俗子的純血......
這有什么用?
還是黃老大有勇氣,直接慫恿道:“豆,滴上去試試。”
黃豆拇指抵著中指,一肚子的槽。
喵喵滴那個喵喵,再不讓動都干了!
干了還得扎,她不痛的嗎?
抵著指肚將血滴上手鏈,兩條鏈子雨露均沾,反正手指頭都扎了,一條也是滴,兩條也是滴,她這兩天吃得好,不差這點血。
血遇鏈子則融,浸潤到鏈子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認主了!
凡血怎么就融了呢?
四位主官震撼非常,面面相覷中突然好想找個凡人小孩來扎個手指頭。
黃老大無聲地笑了起來,他就說嘛,有沒有試一試,吃不了虧也上不了當。
這不,勾魂索錮魂索都正兒八經姓了黃。
黃豆“咦?”了一聲抬起左手盯住腕間手鏈,剛剛她好像感覺到了什么。
很新奇,就像才將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的小狗跌跌撞撞向她走來,毛茸茸的在她心尖上滾了一圈,滿是信賴的依偎著她,滿心滿眼里全是她。這種感覺讓她渾身顫栗,充滿了憐愛與歡喜。
這就是血脈相連么?
一金一銀雙鏈在她的注視中活了過來,如靈蛇般在她手腕游動,忽散忽聚間有新綠微光閃爍,漸漸蓬勃。映得一條手腕如老樹突發新芽,新芽瞬間長滿枝頭;又像突然被強光照耀的帝王綠,碧湖漾波,通透得讓人心曠神怡。
幾“人”禁不住齊齊圍攏到黃豆身邊,微光漾漾如水盡數攏在了黃豆身遭,只有極少的幾點濺出沾染到了他們。
就這幾點微光,落入彼身便讓他們舒暢得想要嘆息。
是生機啊......
萬物生靈賴以存活的本源,也能惠及在黑暗中行走的死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