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斐睡得正香，意識猛地一沉，仿佛掉進了一個無底洞。再睜眼時，四周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純白。沒有天，沒有地，沒有聲音，沒有人影，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白。
“……”余斐茫然地站在原地，轉了好幾圈，連個參照物都沒有。
“這什么鬼夢？也太簡陋了吧！”她嘀咕著，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問問師父這純白空間是什么玩意兒。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余斐就沖到了明月居。剛進去，就看到鏡塵那清冷的身影已經站在院子里了，似乎在等她。
“師父早！”余斐元氣滿滿地打招呼。
鏡塵微微頷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確認她精神狀況。然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緩緩從寬大的袖袍里……掏出了一個嶄新的玉牘。
他修長的手指捏著那塊溫潤的玉牌，遞到余斐面前，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額……”鏡塵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為師……昨日買了個玉牘。”他看向余斐，“加個……好友？”
余斐：“噗——！”
她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噴了！看著師父此刻卻帶著“老年人學用智能手機”般笨拙和認真的臉，余斐感覺心都要被萌化了！她趕緊掏出自己的玉牘，“啪”地一下和師父的碰在一起！
嗡！好友列表瞬間多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名字：【鏡塵（師父）】！
“嘿嘿！師父！以后有事玉牘滴滴我呀！”余斐笑得見牙不見眼，自己是師父玉牘世界的第一個好友！這感覺，倍兒爽！
開心完，她立刻想起正事：“對了師父！我昨晚睡覺，做了個怪夢！掉進一個全是白色的地方！啥都沒有！空蕩蕩的！嚇死我了！那是怎么回事??？”
鏡塵沉吟片刻，解釋道：“引氣入體后，修士靈臺清明，尋常夢境已難侵擾。你無法做夢，是因空間之力過于霸道，直接撕裂了夢境屏障，將你意識拋入了夢境最原始的‘始地’”
他頓了頓，“此非壞事。夢境始地，乃修煉心法與淬煉神魂的天然絕佳之所。你能進入，是機緣。日后……你或可嘗試主動進入其中修煉?！?/p>
余斐：“……”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好好好！這下連睡覺都不能躺平了是吧？！以前以為修仙是“兩眼一睜，干到熄燈”，現在是“睜眼閉眼，都得修煉”！生產隊的驢都沒這么拼！
鏡塵似乎沒注意到徒弟內心的哀嚎，自顧自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動作優雅地開始……沏茶？“開始修煉吧。有不懂之處，問為師即可。”
余斐認命地嘆了口氣，掏出那本價值一百靈石的《意念法則》。玄級心法，應該……比神級功法簡單點吧？她將靈識沉入玉簡。
【意念法則·玄級精神力輔助心法】
【第一層：天地交感】——提升靈氣感知與吸收效率。調息共鳴，五心朝天，毛孔納地氣，呼濁氣歸大地。身融天地，靈自歸。
【第二層：心湖澄明】——凝練識海，掌控精神力。舌抵上顎，內視識海，尋心湖清泉，雜念如葉隨波流。
【第三層：神念凝實】——精神力化虛為實，可外放探查。
余斐眼睛一亮！第一層聽起來挺簡單！不就是和環境融為一體嘛！她立刻在鏡塵對面的蒲團上盤膝坐好，五心朝天，開始有意識地控制呼吸。
吸氣時，努力引導外界靈氣和空氣一起吸入；呼氣時，想象著將體內的濁氣排出，融入腳下大地。
鏡塵端著茶杯，目光落在余斐身上。見她姿勢標準，呼吸節奏也漸漸與周圍環境產生微妙的共鳴，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這小徒弟，悟性倒是不錯。他放下茶杯，修長的手指隨意在石桌邊緣輕輕一叩。
嗡！
一道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繁復陣紋瞬間在余斐身下的地面亮起！濃郁的天地靈氣如同受到召喚，瘋狂地朝著陣中匯聚而來！
余斐只覺得渾身一輕！仿佛泡在了靈氣溫泉里！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精純靈氣涌入四肢百骸，沖刷著經脈，滋養著身體。之前引氣入體后那點境界不穩的飄忽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實和舒暢！
約莫半個時辰后，余斐緩緩睜開眼，感覺整個人都輕靈通透了不少。她驚喜地看向鏡塵：“師父！我感覺第一層好像……成了？”
鏡塵微微頷首：“尚可。繼續第二層。”
余斐信心大增，立刻沉下心神，按照心法指引，舌尖抵住上顎，意識沉入識海深處，開始尋找那所謂的“心湖清泉”。
一片混沌……一片混沌……還是混沌……
余斐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摸索了不知多久，終于，在某個極其偏僻的角落，看到了一個……泥洼？一個只有巴掌大小，幾乎要干涸的小水坑？！
余斐：“……”她感覺受到了侮辱！這識?！蔡~了吧？！泥洼？！人家心湖是湖！她這是……雨后積水坑？！
就在她內心瘋狂蛐蛐自己時，鏡塵指尖再次輕彈。
嗡！
又一道帶著清涼氣息的陣紋在余斐身下亮起，與之前的聚靈陣重疊。一股清涼寧靜的力量瞬間包裹住她，驅散了所有雜念。
余斐立刻感覺心神前所未有的寧靜，意識再次沉入識海。這一次，她看得更清晰了。那個小泥洼雖然渾濁，但確實存在。她努力集中精神，想象著清泉流淌，將那些紛亂的雜念想象成落葉，隨著泥洼中微弱的水流緩緩漂走……
不知過了多久，余斐再次睜眼。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水洗過一般！遠處的山巒輪廓清晰可見，近處樹葉的脈絡，絨毛都纖毫畢現！甚至連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看得一清二楚！視力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哇！”余斐驚喜地低呼。
鏡塵的聲音適時響起：“第二層尚未大成，但也算初窺門徑。精神力有所提升，修煉《神游決》會輕松些。繼續吧?！?/p>
終于！要開始修煉本命功法了！余斐激動地掏出那本灰撲撲的古籍《神游決》，鄭重其事地將靈識注入其中。
然而——
靈識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只能“看”到最前面三層的模糊輪廓，后面的內容一片混沌，根本無法窺探！
【神游決·第一層：落波瀾】
【靈念無形，探物隨心，意通天地，萬物可尋。】
只有這短短十六個字！余斐看得一頭霧水。靈念無形？探物隨心？這怎么操作？她只能囫圇理解個皮毛。
她嘗試著將周圍的靈氣緩緩吸入體內，感受它們在經脈中流動，同時將剛剛提升的那點可憐的精神力全部集中在腦海。然后，她睜開眼，死死盯住離自己腳邊大約一米遠的一塊小石頭。
伸出手，想象著自己的手隔空抓住了那塊石頭！
石頭……紋絲不動。
余斐：“……”再來！
想象！用力想象！手已經碰到石頭了！抓住它！拿起來！
石頭……依舊穩如泰山。
余斐的倔脾氣上來了！嘿！我還就不信了！今天拿不下你這塊破石頭！她一遍又一遍地嘗試，集中精神，想象，伸手……失敗！再集中，再想象，再伸手……還是失??！
兩百多次后，就在余斐感覺腦仁都要炸了的時候，她終于感覺到掌心傳來仿佛隔著厚厚棉紗觸碰到的粗糙感！與此同時，那塊頑固的小石頭，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成了？！余斐心頭狂喜！
鏡塵的聲音淡淡響起：“第一層，意在操控精神力，隔空感知與輕微干涉外物。待你領悟至深，精神力覆蓋之處，周身任何部位皆可‘探’向任何方位。你的眼睛，亦可無視阻礙，‘看’到精神力覆蓋范圍內的任意角落，且不被察覺。范圍隨你修為增長而擴大?！?/p>
余斐默默記下要點，感覺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額角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大腦傳來陣陣被掏空的疲憊感，精神力消耗巨大！
她咬咬牙，繼續！不知道又嘗試了多少次，她再次將全部精神力死死鎖定那塊石頭，幾乎是下意識地，手掌虛空一抓！
這一次，她仿佛在石頭上方看到了一個極其模糊，幾乎透明的……手掌虛影！虛影一閃而逝！
嗖！
那塊小石頭如同被無形的手猛地撥動，瞬間飛了出去！
“師父！我成了！我成了！”余斐激動地跳起來，指著飛出去的石頭，興奮地看向鏡塵。
鏡塵微微頷首：“尚可。然僅能操控手掌，且精神力消耗過大。需勤加練習，穩固根基。今日便到此為止。你回去沐浴更衣，然后……過來吃飯。”
“吃飯？”余斐一愣，隨即感覺身上黏膩膩的，低頭一看——好家伙！自己盤坐的地方，竟然洇濕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漬，還散發著不太好聞的腥氣！
“這是你體內排出的濁氣雜質。”鏡塵解釋道。
余斐瞬間鬧了個大紅臉！這也太丟人了！她趕緊應了一聲，火燒屁股似的沖回非文居，把自己從頭到腳狠狠搓洗了三遍！
洗完澡，她站在銅鏡前，看著水中倒影，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皮膚好像白了一個度！細膩光滑，透著健康的紅暈！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臉：“哇！修仙還有美容效果？賺了賺了！”
等等！師父剛才說……過來吃飯？！
余斐有點懵。師父不是辟谷幾百年了嗎？她不太確定，趕緊掏出玉牘：【師父，您剛剛的意思是……去明月居吃飯？】
鏡塵秒回：【是。過來?！?/p>
余斐又驚又喜！師父請吃飯？！她立刻給汪予川發消息：【老鄉！今天和師父共進午餐！你自己解決吧！】發完，也不管汪予川回不回，興沖沖地再次沖向明月居。
汪予川此時正坐在妙味居和墨云瀾大眼瞪小眼，打開玉牘以為余斐要來解救他了，結果余斐不來了！汪予川不回余斐了，生氣了，讓她猜！
推開明月居厚重的石門，一股……極其清淡的飯菜香氣飄了過來。只見廳堂中央那張古樸的紅木圓桌上，竟然真的擺著幾盤熱氣騰騰的菜肴！一盤油亮亮的燒雞，一盤翠綠的不知名青菜，還有兩碗晶瑩剔透的靈米飯。
余斐眼睛都直了！師父還俗了？！她強忍著撲上去的沖動，目光卻被窗邊掛著的一幅畫像吸引了。
畫中是一位身著淡青色長裙的女子。她側身而立，微微回首，唇角噙著一抹溫柔似水的笑意，眉眼彎彎，仿佛盛滿了星光。氣質溫婉嫻靜，如同空谷幽蘭。畫工精湛，將女子的神韻捕捉得淋漓盡致。
霧繁前輩……余斐心中默念。原來師父的前女友……這么美，這么溫柔。
“坐。”鏡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余斐趕緊收回目光，在鏡塵對面坐下?？粗矍帮埐耍持复髣?！先夾了一塊燒雞！嗯！肉質鮮嫩！就是……好像沒放鹽？再夾一筷子青菜……好淡！真的沒放鹽！
鏡塵慢條斯理地小口吃著，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食鹽攝入過多，易生體內濁氣。故讓靈廚……少放了些。”
余斐：“……”她默默扒了一口飯，努力壓下吐槽的欲望。行吧……健康飲食……她忍！
飯桌上氣氛有些沉默。鏡塵忽然開口，打破了寂靜：“你入宗門前，家住何方？父母……身體可還康??？”
余斐正跟那塊沒鹽的雞腿較勁，聞言頭也不抬，含糊道：“??？我從林坪村來的！沒爹沒娘！汪六叔把我撿回去的！”
他抬眸，看著對面那個正努力跟食物“搏斗”的小姑娘。身世飄零，無父無母，被鄉野村夫收養，卻養成了這般……心思單純的跳脫性子？是因為……缺了那一魄嗎？
他心中那絲愧疚再次翻涌上來，如同藤蔓般纏繞收緊。他垂下眼簾，掩去眸中復雜的情緒，不再言語。只是握著筷子的指節，微微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