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鄒慧正抱著先前在樓道里的那個小姑娘，縮在鋪著墊子的地上瑟瑟發抖。而懷里的小姑娘只一個勁抱著手里的干脆面啃，吃得很急，看起來很餓。

鄒慧聽到推門的動靜回頭，見鶴司來了，立馬放下小姑娘，站起來飛撲向鶴司。

“司司！”

鶴司穩穩接住鄒慧抱在懷里。進門時略微下壓的嘴角，此刻微不可察的上揚了起來。

“我在。”

鶴司垂眸看著順其自然埋在他胸口蹭啊蹭的鄒慧，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鄒慧抬頭滿足的深吸了口氣，拽著鶴司坐到了床上聊天。見鶴司看著那小姑娘，開口解釋：“這是幺幺啊，四樓姐姐家的孩子。你是不是沒認出來？”

鄒慧有些緊張，家里準備再多，這也是混亂的末世。隨便帶個人回來，鄒慧擔心自己的行為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讓鶴司不高興，再次開口解釋：“幺幺說他爸不讓他回去……所以我就把他帶了回來?！?/p>

吃東西吃得正香的小孩兒停下手中動作，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怯生生看向鶴司。

“沒事，帶回來就帶回來了?！?/p>

四樓姐姐，正是先前在樓下的另一只喪尸。

這小孩親眼看著鶴司殺了兩只喪尸，其中一個還是他的母親。

為什么他看起來似乎完全沒受到影響，該吃吃該喝喝。

“我原先躺了很久嗎？”

“嗯……躺了有幾天吧?！?/p>

幾天時間就能讓這個小孩完全忘了恐懼嗎？還是說他太小，根本不懂發生了什么。

劉幺迎著鶴司那溫和的眼神，莫名心虛了一瞬，移開了目光。

“今年多大了？”

鶴司蹲下身湊近劉幺，眼神溫和，語氣也輕柔。

“9……9歲?！?/p>

因為緊張，劉幺懷里抱著的各種零食，小面包掉出來不少。

鶴司抬手捏了捏劉幺的臉，沒什么肉。劉幺的身量相較于正常的九歲小孩兒也更瘦小。

看著眼前的劉幺，鶴司心底漸漸浮上些許疑惑。

劉幺的父親家暴劉幺母親這么多年，他們一家的事整個小區都差不多知道，為什么他們討論時從不提及劉幺，好像劉幺從來不存在一樣。

那幫嘴碎的，可不像會顧及小孩可憐就停嘴的。

鶴司當年上學的時候，常來找鄒慧玩，也因此與那時候未成婚的劉幺母親有過幾面之緣。因著這年少時的緣分，鶴司和鄒慧都比較關注他們家。

鶴司不是第一次見劉幺。

他不可能認不出劉幺，但為什么，那天下樓的時候，劉幺會讓自己感到那么熟悉，但卻認不出來呢？

仔細想起來，其實并不止那天。

鶴司將掉在地上用塑料包裝裝著的食物撿起，重新放回劉幺手中。

奇怪的小孩……

鶴司不反對鄒慧收留這個孩子。

家里食物還多，孩子他爹確實不是個東西，把孩子強行送回去，鄒慧估計不忍心，鶴司不愿意鄒慧為難。孩子的媽媽也是舊相識，疫情期間曾偷偷給鶴司塞過半截玉米，有恩。

另外，說鶴司自大也好，他自信這個小孩在他手里翻不出什么浪來。

見鶴司輕松接受了劉幺，鄒慧放下心來，將鶴司拽回床上坐著，嘰嘰喳喳的開始講話。鶴司一一附和，笑著回應。

鄒慧的聲音讓鶴司感到熟悉與安心，眼前視線開始模糊，意識漸漸朦朧，竟讓他睡著了。

再醒來，是兩天后。

鶴司睜眼，眼神徒然凌厲，有些后怕的檢查自己的身體。那些被喪尸抓撓的痕跡恢復不少，人也還是正常人的模樣。

鶴司放下心來，暗道鄒慧還真是心大，第一次知道綁著他，第二次卻不綁了，萬一病毒在潛伏期沒爆發出來呢。

今天室內溫度有些高，鶴司找出空調遙控器，發現空調開不了了。

試了試電燈開關，燈沒反應。

斷電了？

鄒慧在廚房，見鶴司來了，眼睛一亮：“司司？正好，你炒菜！我備菜。”

“怎么突然想做飯了?！?/p>

“停電了，冰箱里的東西不吃掉會壞的?！?/p>

鶴司自然的走過去，接過鄒慧手里的刀開始切肉。鄒慧則帶著劉幺在一旁洗菜一邊念叨：“還好咱家用煤氣，不會浪費這些菜?！?/p>

原先一切正常的時候，鶴司花錢請了阿姨做飯。兩人很少自己做飯，鄒慧也不太擅長這些。

不過，差生文具多，廚房里鍋碗瓢盆，榨汁機，烤箱，電磁爐，微波爐等等的，一應俱全，全是鄒慧說要買的。

鄒慧說，鶴司就聽。

鄒慧廚藝不好，鶴司廚藝卻不錯。只是常年不碰這些，完成一道菜的速度有些慢。

但好在鄒慧和劉幺都有幫忙，又有鄒慧嘰嘰喳喳的在一旁和鶴司講話，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餐桌上，劉幺不太敢夾菜。他還記得有次去別人家做客，自己實再餓得不行，忍不住多吃了點東西。

在客人那的時候一切都好，可一回去家里就鬧了起來，父親一巴掌拍在母親臉上，說他不會教孩子，出門做客一點禮數都不懂。

母親被拖進了房間，父親的斥罵和母親的哭嚎透過門縫傳出來，纏繞在他記憶里很久很久……

鄒慧正和鶴司說著話，沒有注意到這邊。

劉幺小心翼翼的，每夾一筷子就偷看一眼鶴司鄒慧，本以為兩人都不會注意到他，沒想到鶴司微笑著附和鄒慧的功夫，拿了雙桌上的干凈筷子給劉幺夾菜。

劉幺怔愣的抬頭，鶴司已經將目光重新放到鄒慧身上。鄒慧好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想講給鶴司聽，鶴司也沒有絲毫不耐煩，鄒慧笑的時候他也跟著笑，兩人桌子前的飯都沒怎么動。

劉幺看著碗里滿滿的菜有些發愣。

為什么他會給我夾菜？

在劉幺的感官中，鄒慧更喜歡他一些，鶴司則……他也說不清，他有點害怕鶴司。

“咱們吃完飯再聊吧?！?/p>

鶴司找了鄒慧說話的間隙，適時的提醒了下鄒慧，鄒慧這才反應過來點頭說：“嗯，吃飯。”

劉幺的拘謹實再太明顯，讓神經大條的鄒慧也察覺到了不對，開始給劉幺夾菜：“別收著，吃就行，我們家菜從不吃第二頓，不吃完很浪費的?！?/p>

屋子里的氛圍很和諧，讓劉幺不由大膽了些。

媽媽死了，媽媽再也不會被打了。我不會再回那個屋子的，他也不會讓我回去。所以……多吃點應該沒事吧。

好餓……真的好餓。

漸漸放開的劉幺再也控制不住，眼里只剩下桌上的吃的。

鶴司微微訝異，劉幺的胃口竟然比他和鄒慧兩個人成年人加起來都要大。

鶴司的胃口也比以前大了不少，一桌子菜他們三個人全吃完了，一點沒剩，甚至還有點不太夠吃。

劉幺滿足的摸了摸肚子，很久沒吃那么飽了。

饜足的抬頭看到鄒慧和鶴司，劉幺的眼神才恍惚著漸漸惶恐起來。

看著桌上的碗筷，劉幺主動開始收拾桌面要去洗碗，轉頭那些碗卻被鶴司拿走：“我來洗，你把桌子擦一下?！?/p>

今天的地板很干凈，客廳也很整潔，鄒慧說是劉幺收拾的。

鶴司不愛做這些雜事，但他還不至于讓一個小孩子來承擔全部家務。

聽到前半句以為自己被厭棄了的劉幺下一秒收到擦桌子的指令，眼神霎時亮了下，抓住這表現自己的機會，誠惶誠恐的開始干活。

今天停電，水也斷了。按理說，不該再浪費水來洗這些之后可能不會再用的碗筷。但不洗，怕是會發霉生蟲，鶴司忍受不了。

鶴司打濕海棉，隨后沾滿洗潔精，將碗上的油漬擦干凈。再用剛剛打濕海棉那一小盆水簡單沖了沖碗筷。

為了省水，所以洗得不仔細。碗筷上殘留的洗潔精沒沖多干凈，但絕對不會發霉長蟲了。

門外喪尸依舊在嗷嗷叫。

鄒慧話那么密，鶴司還以為他早就適應了外面的動靜。結果一出來，看到鄒慧走了條漫長的弧線繞開客廳的門回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