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慶帝召見瀾煊后,便再也沒特意見過她。宮內外對封她郡主一事眾說紛紜,也沒改變慶帝的決心。宮內太后、皇后、長公主皆陸續召見她一次,太后對瀾煊態度比較平和,覺得這孩子挺機靈,便也不惱,皇后則不表明態度,長公主見了瀾煊只說一句“你還挺有本事”便不再多語。
而瀾煊對這些的態度都非常寡淡,不喜不憂。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那么沉著。”李承澤悠悠問。
“可能是我對你太好了。”瀾煊白了他一眼。
李承澤自那次后,頻繁夢到瀾煊,同時一些身體細微的變化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但是看看瀾煊,長得挺成熟,一說話,神態還是孩子模樣。想到這里李承澤心里有一種無名火,覺得要是瀾煊能快點長大就好了,至少這樣自己能看明白她的心思。
想到這里,用膳時,他又多往瀾煊碗里夾了排骨:“你多吃點,不然天天跟個小孩子一樣不懂事。”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瀾煊不滿的看著被塞的滿滿當當無從下口的碗。
“小孩子,還給人,算命呢,哪里有說服力。”李承澤一字一頓,說完還敲了敲瀾煊的額頭。
瀾煊扭頭不理李承澤。
對于自己成為郡主一事,淑貴妃倒不驚訝,瀾煊覺得此時本就有她推波助瀾之意。太子只知道一味夸贊自己,婉兒倒是很大度,真心實意的祝福自己。
“還有半月就是你生辰,過了生辰就真的九歲往十歲邁步了,你想要什么禮物。”李承澤一邊吃飯一邊問。
“給本郡主在你的魏王府里留個最大的寢殿,好讓我方便在京城吃住。”瀾煊用夸張的語調說,李承澤卻就著玩笑應承下來:“好,一定把最大的留給你。”
這些時日,瀾煊除了帶著李承澤繼續修習讀書外,還將家中帶來的侍衛一一介紹給李承澤,方便他熟悉,幾人早已想好了到時順利把這些侍衛名正言順安排進魏王府的對策。
這些人中,瀾煊和刀客范無救最熟悉,他年幼流落街頭,被瀾煊的堂兄家撿回來撫養長大,是外門弟子中小輩分里來的時間最久的一位,他八歲起就進入李府內宅,一邊做活一邊修行,瀾煊三歲時便因身體原因單獨養在閣中,身邊都是伺候的人,彼時他也才十歲出頭,便擔當起瀾煊護衛團中的小領頭角色。這些年他雖然不是瀾煊的貼身內侍,兩人關系卻也不錯,范無救很崇拜這位小姐,自己讀書讀不懂的時候都會請教她,瀾煊在范無救心里幾乎近神女的形象。
而李承澤最投緣的則是劍客謝必安,他直覺這人心思單純,性格不拘小節,又和自己同歲,是個很有趣的玩伴。因此他每次都會單獨故意逗一下謝必安,故意請教他一些劍術問題,看對方誠惶誠恐回答的模樣覺得十分有趣。
“我覺得你真的很奇怪…”瀾煊對李承澤這個行為表示無語。
“干嘛,逗不了你還逗不了你帶來的人?”李承澤開始拌嘴。
生辰這天,原本慶帝想小設宴席為瀾煊慶生,順便鞏固一下她郡主的地位,然而瀾煊拒絕了,表示只想在淑貴妃府中小過。太子、婉兒也來了,進宮三個多月,幾個小朋友相處的很好。
婉兒準備了一塊琉璃吊墜,太子準備了一條珍珠項鏈。李承澤則說自己沒準備禮物,只說會把答應瀾煊的事辦妥。瀾煊也不惱,小廚房做了很多新式菜,淑貴妃陪著用膳一會就離開了,幾個孩子自己玩的很開心。
婉兒很喜歡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姐姐,覺得她和別人性格不同,是個很能知心的好伙伴,婉兒本身養在深宮,體弱多病,總覺得很孤獨,瀾煊的出現讓她有了一個可以陪著說話的人。
“之前,我給二哥取了個名字叫石頭,”婉兒說,“因為他喜歡打水漂,還喜歡搜尋一些玉石珍寶,天天和石頭打交道,但是二哥不喜歡這個名字。之前,沒人陪我玩,我只能天天找二哥,但是到底男孩子不懂我,現在你來了,我感覺我有了一個最好的朋友。”婉兒發自內心的說。
瀾煊笑了笑,哄了婉兒幾句,不想告訴她其實自己一開始對她有敵意來著。
哎,做人真難,自己真小心眼,看來還是要修行才行。瀾煊默默想,或許心有掛礙,心里就會別扭吧,又偷偷看李承澤,心里吐槽這個人居然真的不給自己準備禮物。
太子對瀾煊倒是十分熱絡,眼看著兩個女孩在聊天,他也巴巴湊上去說:“婉兒,你也可以找三哥玩啊,下次三哥帶你們去逛夜市。”,說罷他還看了看瀾煊的反應。
婉兒一陣發笑:“三哥什么時候忙完了自己的功課再來說這事吧,今夜你若回去遲了,太傅又要罵你了。”
說的太子一陣撓頭,心想自己天天挨罵這事怎么全宮都知道了。
李承澤話不多,看著弟弟妹妹們鬧,他會跟著笑,然后不時給瀾煊夾菜。
“二哥,瀾煊來了你都把我們忘了,以前你還經常約我用膳喝茶呢。”婉兒假裝生氣道,李承澤聽罷也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說:“這不是二哥現在功課也多,不方便出去,你若沒事,可以來二哥這里玩啊,上次我們去找你,被姑姑說了,瀾煊都不敢去了。”他拿瀾煊做擋箭牌,不過事實也是如此,他不出門的時候都和瀾煊在殿內修習呢。
“哎,我母親卻是不好相處,以后還是我來找你們吧。”婉兒幽幽說。
“二哥,弟弟聽說你生辰后就要搬出去了,到時候我們是不是能去你府里坐坐。”太子開口問,李承澤表示可以。
一行人晚上喝的都是廚房特制的奶茶和果汁,畢竟瀾煊和婉兒從不飲酒,男孩子雖然會喝酒,但是瀾煊不喜酒味,所以不讓李承澤喝,太子則是個好脾氣“入鄉隨俗”,飯飽后,瀾煊和李承澤送他們離開。
宮門口,太子把李承澤偷摸拉到一邊悄聲說了什么,婉兒和瀾煊好奇的看,然后回去路上婉兒怎么問太子也不說。
李承澤牽著瀾煊回到殿內書房,憋了半天不說話,瀾煊則自顧自看著太子和婉兒送自己的禮物。
“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生日禮物,還挺好看的,你能幫我戴上看看嗎。”瀾煊舉著珍珠項鏈給李承澤,一臉期盼他給自己戴上。
“…”李承澤用一種幽怨的眼光看了瀾煊一眼,悶聲說:“不許戴。”
瀾煊只當李承澤故意欺負自己,扭頭去找銅鏡,說要自己戴。剛轉身就被李承澤揪回來,她一回頭,看到李承澤用一種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你干嘛,不給我禮物還不許我看別人的,你別太過分。”瀾煊齜牙咧嘴的說。
“你不是說禮物就要一間房。”
“…那既然如此,你又拉著我干嘛。”
李承澤把瀾煊拉到身邊,躊躇了一會,拿出一個做工精美的檀木盒子。
“打開看看。”李承澤說。
瀾煊狐疑的打開,里面是一條漢白玉雕蓮花鑲金的項鏈。
“這是本皇子送你的禮物。”李承澤語氣里突然傲嬌,接著直接拿出項鏈給瀾煊戴上。
“那你剛才怎么不說。”瀾煊任由他幫自己戴上,好奇的問。
“這不是,想給你驚喜,結果老三居然也送項鏈,你還想戴!”
“那個珍珠很好看啊,為什么不能戴。”
“…可是這塊玉是我親手雕刻的,我準備了一個多月,不比珍珠好看嗎。”李承澤語氣突然有一點不自信,“要是喜歡珍珠,我下次送你就是了。”
“哎哎哎不是,我意思是這是別人送的禮物,我要是一直擱置不太好吧。”瀾煊轉頭,突然對上了李承澤有點窘迫迷茫的臉,一下子愣住了“但是,我肯定是以承澤哥哥送的為主啦…”
“那你喜歡嗎?”李承澤悶悶問。
“當然了,我覺得很好看,我會一直戴的,直到你送我別的,不過我覺得我下次見太子應該帶一下他的珍珠給他看一下,不然好像不太尊重他。”瀾煊做了一個發誓的手勢認真說。
李承澤聽罷心情突然變好,嘴角抿笑,不自覺擁抱了瀾煊,親了親瀾煊的額頭。這些日子,在瀾煊的引導下,他愈發習慣這樣的接觸了。突然想起什么,他說:“剛才老三問我你老家可有定過娃娃親。”
“然后呢,為什么這么問。”瀾煊好奇。
李承澤抿了抿嘴,思索片刻還是如實相告:“他可能是有點喜歡你,說實話瀾煊,過了今天你就往十歲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一個大生日了,京都許多女子十歲左右家族就會開始為其挑選夫婿,婚姻早的有十二三歲就定的,最晚也不過十六七八,你自己可有想法。”
“我以前給自己算了一下我是晚婚,所以至少十五之后才會成婚。”瀾煊認真的說。
“不是這個啦…成婚可以晚,但是你家中可有確定的人選呢,或者,這些年你自己若心有所屬,我…做哥哥的也可以幫你留意安排,你覺得老三怎么樣?”李承澤偏過頭去有點別扭的問。
“不怎么樣。”瀾煊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么?”李承澤又把頭偏回來困惑的問。
“因為,長的不夠漂亮。”瀾煊叉腰說,“我喜歡漂亮的男孩子,最好比女孩子還漂亮那種。”
李承澤被逗笑了“噗…男孩子怎么能用漂亮來形容,三弟長的其實很標致,是我一種兄弟中算比較好看的了,你倒是說說,怎樣的男孩才算漂亮。”
瀾煊叉腰清了清嗓子,抬頭認真說“你不就很漂亮嗎,難道沒人說哥哥像女孩子嗎?”
李承澤微愣,不知道該開心還是生氣,然后做嗔怪說:“你再這么拿你哥開玩笑,我就揍你。”
“干嘛,我說的實話,”瀾煊不服氣的抬抬頭,“不然我干嘛總親你,還不是因為你好看。”
李承澤愣住了,半天說:“可你不是說因為是兄妹…”
“那也不能哪個兄妹都這樣啊,那不是亂套了,還不是因為你是好看的哥哥。”瀾煊理直氣壯的說。
李承澤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敲瀾煊腦門說:“你小小年紀哪里學的這些。”
“那你不樂意,以后就不親了唄,稀罕的你。”瀾煊也惱了,轉頭就要走,手卻被李承澤拉住。
“我,那個,老三是想讓我確認你的心意,你給我個準話,我好回復他。”李承澤沒頭沒腦來了這么一句。
“什么準話啊,我現在對他沒意思啊。”瀾煊不耐煩的說。
“那你喜歡我嗎?”李承澤飛快的問了一句。
瀾煊轉頭,以為自己聽錯了,只看到李承澤拉著自己不松手,抿著嘴低頭,只用余光看自己。
哎呀,這個哥哥真是好看,在外在內還是兩個性格。本來瀾煊就在你來我往的相處中對李承澤產生了依賴感,加上她是真喜歡漂亮男孩,小時候家人排她生辰就說,她若不是修者,必是個貪欲極重的女子,沒想到修行許久,看到心動的臉內心還是會有漣漪。
瀾煊快步回頭擁抱了李承澤:“我當然喜歡你啊。”
李承澤低著的眼睛突然睜大有了光彩,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還時常為自己對妹妹產生感情覺得愧疚,如此一來,陰霾一掃而空,他亮晶晶的看向瀾煊,也回抱了她。
“那你怎么不早說。”李承澤問。
“啊…我”總不能說自己一開始就說是純好色吧,“我這不是,不好意思說,再說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啊。”
“那你現在知曉了,”李承澤定定看她,“那你便不許再隨意戴別人送的首飾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買。”
“好好好,非必要場合都不戴。”瀾煊心里暗想這哥哥性格怎么像小姑娘。
“咱們現在還小,這事以后我會從長計議,我會和母妃提的,”李承澤正色,“你家里也不許再定別人了,今年過年回去我們就先定親。”
“哥哥哥,你是不是有點太激動了,”瀾煊打斷他,“議親可以,但是我覺得,我們之后幾年要經歷的波折很多,可能也是對我們的一個考驗,我們可以先偷偷議親,但是也要再看看局勢,還有時機…”
“你這是什么意思,議親還要看時機,不是早確定早好。”李承澤急道。
“哥你忘了嗎,我之前給你算過,你也是晚婚啊,而且之后你自己也有考驗,皇室斗爭…這不就是我此行目的嗎?我意思是我們可以先確定,我會陪著你度過這些,如果最后咱們還能彼此選擇才是真的在一起。”
李承澤覺得,瀾煊真是個小大人,不過說的確實有理,他也默認了,又確定:“那你不許和太子再有瓜葛,”說罷又補充“更不許親他,也不許親別人。”
瀾煊應允,兩人就這樣互相擁抱對望僵持。
“我最近經常夢到你,”李承澤說。
瀾煊忍住想去吻他的沖動,說“我在畫本子看,唇齒相依才算第一個吻,但是我想把這件事留到你生日,所以。”瀾煊傾身吻了李承澤臉頰許久,算是一種宣泄。
李承澤臉都紅透了,回了一個深深的額頭吻。
回去后,瀾煊摸著李承澤的玉佩,腦中出現他為自己雕刻的場景,又回想起今晚的對話,有了一張宿命般的沉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