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媽媽最近愈發(fā)開心。
臉色卻是愈發(fā)蒼白。
像是病入膏肓。
媽媽……
你到底怎么了？
隨便今天又來了。
他好像隨時有空。
真是搞不明白。
【今天去哪】
感覺媽媽很興奮。
主動牽上了隨便的手。
｛秘密｝
這個男人怎么老是這樣！
今天是雨林。
他用魔法變成矮人。
帶著我們遁入地圖之外。
原來地下也有一片云朵的海。
有一只金龍魚。
肥肥胖胖。
還有一個小王子雕像……
【我最近就在讀小王子】
｛好巧｝
我們停了下來。
【你知道嗎】
【小王子一天能夠看見四十四次日落】
｛悲傷的人是會愛上日落的｝
【你也看過】
｛哈哈，經(jīng)典讀物｝
隨便把桌子放在小王子身邊。
邀請他與我們一起交談。
【我一年只能瞥見幾次日落】
【媽媽怕我傷心】
【總是在太陽西沉時拉上窗簾】
【我們之間隔著一層薄紗】
【近在咫尺】
【卻又遙不可及】
｛為什么？｝
【生了一場病】
【一場無法治愈的病】
【醫(yī)院就像是法庭】
【一紙診斷書就能直接宣判你的人生】
【是逗號、省略號，或者】
【句號】
媽媽……
原來真的生病了嗎。
｛一定可以治愈的｝
｛只要還有一點點希望｝
｛不是嗎？｝
隨便躺下的身體又坐了起來。
【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這一段話，媽媽打了又刪。
遲遲沒有發(fā)出去。
她嘆了一口氣。
隨即又微笑。
【是的】
……
我們之后又去看了克萊因藍。
那里有一片飛鳥。
似飛未飛。
被囚禁在無形的牢籠里。
僅作為游人的路標。
｛好看吧｝
【好看】
｛拍張合照嗎？｝
【嗯】
咔嚓……
和媽媽的第一張照片。
我還是扎著小馬尾。
天下第一可愛。
……
那之后。
隨便送給媽媽許多蠟燭。
好友樹也茁壯成長。
【我的蠟燭還不起】
隨便背起媽媽。
｛那就約定好了｝
｛不還完不準離開我｝
媽媽嘴角噙著笑。
眼睛漸漸有了光芒。
【嗯】
【拉勾】
……
14
今天媽媽上線很晚。
她很疲憊，眼中滿是倦意。
一同媽媽上線的。
還有迅速傳過來的隨便。
｛gogogo｝
他背起媽媽。
媽媽也沒問目的地。
就靜靜躺在她背上。
霞谷。
晚霞依舊熱情似火。
我們迎著落日。
飛到一個滿是飛鳥的地方。
【這是哪】
｛千鳥城｝
我們落在一處房頂。
黃昏逐漸接納黑夜。
誕下一片星空。
璀璨又易碎。
周圍小黑成雙成對。
彼此磨著耳朵。
互訴衷腸。
【這里人好多】
｛大部分都是情侶｝
｛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
【也沒有】
【平常見不了幾個人】
【不太適應(yīng)】
｛那我們換個地方｝
【不用了，這樣就好】
我們坐在地上。
媽媽和隨便緊挨著。
默默享受月色。
【他們都是情侶嗎】
｛嗯，大部分｝
｛這里很適合情侶打卡｝
【嗯】
世界又重新回歸靜謐。
不久，遠處傳來悠揚的琴聲。
述說著一段注定是悲劇的感情。
媽媽仿佛被觸動。
眼神猶豫迷離。
【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一個｝
｛你呢｝
【也有一個】
……
【那個人是我嗎】
媽媽打了又刪。
換成了另一句。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天真爛漫，活潑可愛｝
｛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隨便躺在地上。
望向星空。
【嗯】
媽媽低下了頭。
輕嘆口氣。
好似早就清楚結(jié)果。
臭隨便！
又讓媽媽傷心了。
｛但愿她能變成那樣吧｝
隨便坐起身，召喚出吉他。
接著彈銀河與星斗。
媽媽眼睛亮了起來。
【肯定會的】
【我相信她】
｛我也相信｝
｛我還等著她病好了去找她玩呢｝
【嗯】
【她的病一定會好的】
媽媽和隨便都心照不宣。
沒人捅破那層窗戶紙。
我才不要隨便當爸爸呢！
媽媽聽著歌。
偷偷把隨便的名字改成了“十一”
后來我才知道。
“愛人”的筆畫是十二畫。
十一代表……愛而不得。
……
17
媽媽又是連續(xù)兩天沒有上線。
這期間十一總是時不時上線查看一次。
見媽媽在線。
他立馬傳送了過來。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今天想去哪｝
十一背起媽媽。
在遇境打著圈。
【我最近把小王子看完了】
【光遇有玫瑰嗎】
【醫(yī)院里看不到】
｛有｝
｛現(xiàn)在就帶你去｝
看到媽媽的話。
十一帶著我們奔向禁閣。
星光沙漠。
月夜朦朧。
縷縷銀光撒在沙丘。
柔和又明亮。
遠處有一座玫瑰園。
盛開，嬌艷，又孤獨。
我們飛到這里。
十一和媽媽坐在園子中間。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為什么聰明溫順的狐貍最終也沒能留住小王子】
｛是偏愛｝
【偏愛是什么】
｛偏愛，就是狐貍愛著小王子，而小王子愛著玫瑰｝
｛如果有兩個選擇，偏愛，就是那個唯一的答案｝
【狐貍不會傷心嗎】
十一在媽媽身邊躺下。
看著圓月。
｛這也是無可奈何｝
｛狐貍偏愛小王子，所以它明白小王子的感受｝
｛偏愛就意味著要作出犧牲｝
｛它愿意犧牲自己，去讓小王子尋找那朵屬于他的玫瑰｝
【嗯】
媽媽躺在十一旁邊。
思索良久。
晚風吹過。
采去陣陣花香。
【如果有一天】
媽媽望著閃爍星空。
【我成了這天上的星星】
【你還會再抬頭看我一眼嗎】
十一坐起身。
低頭看向媽媽。
｛小愈｝
｛你就在我身邊｝
｛不在天上｝
【嗯】
媽媽也坐起身。
抱了抱十一。
……
【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的】
……
18
我們今天來到了失色谷。
這里藍白相間。
每個人都成了一個個透明剪影。
演繹著人生的皮影戲。
媽媽和十一坐在地上。
身影幾乎與地面融為一體。
｛這里就是失色谷｝
【好美】
｛以后還帶你去看更多好看的地方｝
【嗯】
兩人靜靜欣賞著風景。
淺藍色天空讓人心情舒暢。
【如果】
【給你兩個選擇】
【一個是不保證成功的手術(shù)，但有幾率痊愈】
【一個是放棄最后的治療機會，再痛苦地茍延殘喘兩個月】
【你會怎么選】
｛這件事取決于你，不是嗎？｝
【嗯】
｛你一定能夠痊愈的｝
｛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
【一定】
【一定】
【一定】
……
那之后，媽媽每天上線時間更短了。
她好像正在積極接受治療。
臉上也漸漸恢復血色。
媽媽每天最開心的時候。
就是和十一一起聊天。
事情總是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不是嗎……
29
媽媽今天又上線了。
她看起來很興奮。
因為這半個月積極接受治療。
她的臉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
簡直和普通的少女沒什么兩樣了。
十一傳了過來。
｛今天想去哪？｝
他背起媽媽。
【就在遇境聊會天吧】
｛好，都依你｝
光遇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春天。
積雪消融，生機煥發(fā)。
我們坐在遇境沙灘上。
看著落日黃昏。
【你知道嗎】
【今天媽媽沒有拉上窗簾】
【我又看到了落日】
【真的好美】
｛太好了！｝
十一抱住媽媽。
【明天我就要手術(shù)了】
媽媽笑笑。
【祝我成功】
｛加油，一定成功！｝
【一定】
媽媽你一定要挺過去啊！
沒你我會傷心死的。
我們又聊了很久。
媽媽和十一幻想著手術(shù)后的生活。
｛做完手術(shù)想干什么？｝
【出去走走，吃好吃的】
【然后】
【一整天都陪著你】
｛一整天太短了｝
｛一輩子吧｝
被十一的話弄的猝不及防。
媽媽臉上泛起紅暈。
像一個嬌羞的小女孩。
可她本不就是一個小女孩嗎？
被病痛折磨成這個樣子。
每天只能被囚禁在病床上。
連看個落日都成奢望。
【嗯】
【一輩子】
【永遠永遠】
【可不許騙我】
｛不騙你｝
｛你還沒有還完我的蠟燭｝
｛不是嗎｝
【嗯嗯】
……
算了。
既然媽媽喜歡你。
我也勉為其難接受你吧。
……
那天晚上。
媽媽又偷偷上線。
留下一個紙船。
里面是一封……絕筆信。
親愛的：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請先不要悲傷。
雖然我相信手術(shù)一定能夠成功。
但幾率只有百分之五還是有點嚇人，哈哈。
首先。
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
如果我手術(shù)后一直沒有上線。
請幫我照顧這個孩子。
除了你以外，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她。
賬號就先放在這里。
密碼是我們相遇的日期。
拜托了。
然后。
在這生命的最后幾天。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幸運遇到了你。
親愛的。
是你將一束光照進了我霧蒙蒙的心中。
讓我重新懷揣起希望。
媽媽今天在病房外偷偷哭。
但我不害怕。
因為我有你，有我愛的人，有愛我的人。
這幾天我很幸福。
我愛你。
——小愈
……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