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冬娥的臉上沒有笑容，她象個生意人似地一本正經地對李建國說。
“第一，你得再寫一份合同，說明，這蓋房子的錢不用三強兩口還；”
“第二，三強和麗紅結婚后，要單獨出來過，就是和你們分家，你們老兩口跟著他們兩口子過，這個不用我強調吧，她現在可懷著你們李家的后人。”
“第三，那個小姑子讀書，不管用多少學費，她自己去借，以后自己還，跟他三哥三嫂沒半毛錢關系?！?/p>
“房子的事就不說了，這是硬性條件，至于面積嘛，兩個廂房，一間堂屋，一個廚房，還有雞屋，豬屋，過日子嘛，該有的總要有?！?/p>
孫冬娥說完，李建國與李嬸面面相覷。
事情來得太突然，一時間他們不知如何作答。
那個借款合同的事，叫他再寫合同或者字條，說明不用三強兩口子還，這個倒沒問題，原本也沒打算讓他們還。
至于房屋的面積，這個倒與預料中相差不大，多了雞屋與豬屋，到時弄個簡易點的就行。
但一結婚就分家，這個老兩口還沒考慮過。
一旦要分，大兒子兩口子也會提出來分家，按理結婚成人了，是得分開出去住，但問題是沒有那么多房子啊。
還有照顧三媳婦的事，如果偶爾給他們一些雞蛋鴨蛋，洗洗衣服，掃掃地的還能應付，要是天天去照顧，那還有四強，伊芬，伊妮怎么辦？
再說，管了三媳婦，大媳婦是否會心甘？
三媳婦懷的是李家的后人，大媳婦生的一兒一女也是李家的后人呢。
再說，大媳婦懷孕那會，他們兩口子也沒怎么照顧呀。
不是不想照顧，是沒有這個精力。
家里除了大的還有幾個未成人的小的呢。
至于伊妮讀書的錢，她才十七歲，你讓她去哪借？一個讀書娃子用什么去還?
孫冬娥看見親家公婆一聽到她提出的條件，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火氣又上來了。
“不同意，是不是？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你們應該知道我的脾性，如果不同意，我這就帶麗紅上醫院做人流！“
三強一把抓住麗紅的手，脹紅著臉說，“不，不能，孩子是我的，不能做人流！“
李建國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行！“
李嬸更是著急伸出雙臂去護著兒媳婦。
“這怎么能行呢？”
孫冬娥看看屋子里幾個人的反應，眼角里閃過一絲得意地笑。
但很快，她又板著面孔，繼續生氣地說，“你們一點誠意也沒有，我有什么辦法？我今天必須要聽到回答，不然，不管你們怎么說，我也要把麗紅帶去把李家的后人打掉。”
說到“李家的后人”這幾字時，她加強了語氣，狠狠地看了李建國一眼。
她知道李建國是李家的主人，一切他說了算。
“親家，你看能不能商量商量？”李建國陪著笑臉問。
“商量什么？”
“第一條沒問題，我答應你，這個蓋房子的錢原本也沒讓他們還。我重新再寫個字據，白紙黑字寫明，這錢我還，跟三強兩口子沒半毛錢關系?！?/p>
“第二條，分家的事，你看能不能緩緩？等麗紅把孩子生下來后再說，行不？”
“第三條嘛，伊妮還小，又是一個女娃子，借錢還錢的，還不能承擔，當哥哥嫂嫂的，多少恐怕還得幫襯點？”
孫冬娥聽到這里立馬揚起頭，“就是嘛，一個女娃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自己家里窮得叮噹響，還非要打腫臉充胖子，讓伊妮去復讀，這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不同意伊妮去讀書。“
李建國怔住，臉上的不高興擺了出來。
這李家的事，什么時候輪到外人說三道四了？她有什么資格來說這是錯誤的決定？
但，她算外人嗎？三強的丈母娘，兒媳婦她親媽！
李建國動動嘴，沒說話，臉上卻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
孫冬娥掃了李建國兩口子一眼，擺了一下手，說。
“這樣吧，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女兒都懷孕了，我也退一步?！?/p>
“結了婚就分家，對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反正遲早得分?！?/p>
“小姑子就不要去念書了，跟著他三哥三嫂過，一來呢照顧一下我們家麗紅，二來呢，也減少你們老兩口的負擔。”
“這小姑子以后出嫁什么的，就讓三強和麗紅作主，嫁妝這些你們別操心了。”
”你們老兩口呢，就去管那幾個還沒成家的?！?/p>
”我也不指望你們老兩口照顧我家麗紅，這事就算成了！這樣總行了吧？”
孫冬娥望著李建國，李建國望著兒子三強，三強則緊緊地拉著麗紅的手，躲閃著父親的目光。
孫冬娥見自己已代替女兒答應，以后小姑子嫁妝她都包辦了，李建國仍然一副極不情愿的模樣，遲遲拿不出明朗的態度，火氣騰地一下子又冒出來了。
“兒子孫子不管，去管女兒！哪有你這樣的糊涂老子！”
“這事再不同意，話說到這份上，你再不同意，我這人說到做到，我不能讓我女兒外孫子落到你們家受苦遭罪！”
孫冬娥說著氣鼓鼓地站起來，伸手去拉女兒麗紅。
“寧愿不要！走，媽帶你去做人流！”
屋子里的幾個人都急了，忙著攔孫冬娥。
李嬸著急地走到李建國身邊，捅捅他的胳膊，小聲說
“他爸，我看親家母說的也有道理，要不，算了，伊妮還是不去復讀了吧，就在家照顧他三嫂子?！?/p>
對于伊妮去復讀的事，她原本也不贊成，只是拗不過老頭子。
“伊妮已經去報名了！”李建國皺著眉頭，不耐煩地盯了老婆一眼。
“報名了可以退呀！”
進屋起一句話沒說的麗紅忽然開腔。
三強也抬起一雙憂怨的眼神看著父親。
孫冬娥一只手仍拉著同為紅，眼神里就是一副“不依，我就帶女兒做人流去！”
老婆李嬸也用一雙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一屋子，里里外外，四個人，三比一。
李建國感覺一種悲從心發，渾身要攤軟下去。
他努力挺挺背，想再爭取什么。
忽然李伊妮推門進來。
“不讀就不讀！”
她紅脹著臉，把手上的一個塑料袋往地上狠狠一甩，“啪”地一聲響，幾本書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