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應(yīng)該把戴立軍,吳天華一起叫過來,他們男孩子倒是錯過了這體力活,我們這樣一塊一塊填,得弄到什么時候?”
王冬梅將的確良花襯衣下擺塞進褲腰里,攤開兩手看了看,十分不情愿地彎下腰。
進文化站的目的就是想不粘泥土,沒想到,還干起泥土搬運工了。
“他們兩人有更重要的任務(wù),熊站長要他們留下來幫助楊師傅清理蘑菇培訓(xùn)班呢....咱們跑著點,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填平?!?/p>
李伊妮麻利地將泥塊象碼磚塊一樣疊在一起,抱起,小跑似地走到路中央,蹲下身,將懷中的泥塊倒入坑洼中,鋪平,再用腳踩結(jié)實。
“別一下子拿這么多?!毙苄≤娨贿吿羁右贿厡钜聊菡f,“看不出,你勁挺大,動作也熟練嘛?!?/p>
“我是農(nóng)民的女兒,這些活自然不在話下?!?/p>
二十分鐘后,伊妮的臉象熟透的紅蘋果,汗珠子從額頭上滾下來。
王冬梅縮著身子站在田埂上,喘著粗氣。
“累了,你們就歇會吧,我一個人就行了,快了,還有十分鐘就差不齊了。”熊小軍掃了兩個女孩子一眼,說。
“熊站長,我搞不動了?!蓖醵妨ⅠR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兩只手往后一撐,抬頭望灰沉的天空。
李伊妮繼續(xù)找泥塊,最近的幾條田埂上的泥塊幾乎搬完了,現(xiàn)在只能到稍遠一點的田埂上找,還好,幾乎每條田埂上都有一些新鮮的泥塊。
她和熊小軍兩個人來來回回。
天氣終于暗沉下來。
前方的路已變得模糊。房屋,稻谷,樹木都余下輪廓與黑影。
“好了!累壞了吧?”熊小軍將最后一塊泥塊踩結(jié)實,巡視了一遍戰(zhàn)場,這樣一填,看上去平整和結(jié)實多了。
“下次騎車不用下來推著走了?!崩钜聊菀彩譂M意。
王冬梅走過來,滿臉倦容,卻又有些難為情。
“你在家很少干農(nóng)活吧?”熊小軍到旁邊的小溝溝里洗了手對王冬梅說。
王冬梅家的情況他基本了解,她家是農(nóng)村人,但卻沒有一個人種田。
她父母在鄉(xiāng)里開了一家百貨店,她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在縣城上班,二哥打鐵做農(nóng)具,姐姐嫁了一個有錢人,在鎮(zhèn)上開著一家理發(fā)店。
她爸來找過他幾次,還悄悄塞給他一個大包,是一個黑色布袋,鼓鼓脹脹地,可能是煙,酒,罐頭之類的,他沒打開看,直接義正嚴詞地拒絕了。
他討厭那些走后門搞關(guān)系的人。
他給自己定了規(guī)矩,不管遇到什么事,絕不能讓自己成為自己討厭的人。
當然王冬梅父親的這個行為沒有影響他對王冬梅的看法。
父親是父親,女兒是女兒。
他觀察過,王冬梅對他父親給他送禮這事完全不知情,另外,他覺得這幾個剛從學(xué)校里出來的人還保留著學(xué)校里的那份單純與善良,他們?nèi)匀幌笠粡垙埌准垼€沒有掉進世俗大染缸里。
這一點非??少F。
他平時象老師愛護學(xué)生一般呵護著他們每一個人。
在他的心目中,這四人都是優(yōu)等生。
戴立軍年紀大一點,縣里教育局局長太太的小舅侄,這層關(guān)系算得上有份量,但從錄用到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來向他打招呼,這說明這家人的覺悟很高,他當時還想著,不管是戴立軍,還是吳天華,但凡他們兩誰家敢動用關(guān)系給他施壓,那他立馬會拿出態(tài)度回拒。
沒想到,這兩個孩子的父母一點動靜也沒。
好象他們和李伊妮一樣,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沒有任何的人脈關(guān)系。
這讓他對這兩個孩子的家長十分尊敬。從而更欣賞這兩個孩子。
再說,戴立軍的社交能力不錯,口才好,也能活躍氣氛,跟誰都自來熟,不管是哪位,只要見了面,三言兩語,總能把氣氛整活躍了。
這也是一種能力,有很多人既然一肚子墨水,但上不了臺面,只要人一多,便緊張,再多的文化也無法表達出來,腦子里象斷了片似的。
文化站很需要這類人才,尤其一些中大型活動,有一個象戴立軍這樣的年輕人作幫手,他的壓力能減輕不少。
小華和小王兩人雖然時間干得不短,做事為人十分穩(wěn)重,但這兩人都容易怯場。
熊小軍已決定,培訓(xùn)班開業(yè)的時候,讓戴立軍做主持,給他一個機會好好露一臉,也算是一種培養(yǎng)吧。
吳天華看起來斯文一些,但寫的詩接接地氣,朗朗上口,又意義深遠,尤其那首反映青年男女初戀的詩“飄”,前兩日在省報上發(fā)表了。
李伊妮更不用說,幾乎每周兩次在《楚江報》上發(fā)表文章,都快成為橫嶺鎮(zhèn)的小記者了。
王冬梅也不賴,畫的畫,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對大部分沒有文化不識字的老百姓來說,達到看畫知義的效果。
尤其她和李伊妮搭配組合,一個寫出內(nèi)容,一個畫出內(nèi)容,十分完美。
他們兩合作的版畫走街竄巷,稱得上家喻戶曉。
橫嶺鎮(zhèn)的基層文化工作得到了鎮(zhèn)和縣上的高度肯定。
時間過去了一半,他心里也一直糾結(jié)著,至少目前來說,他無法果斷地推薦最后留下的人選。
從私人情感上來說,他很希望那個人是伊妮。
不為別的,四個人中,伊妮的處境最差,家庭條件最差。
不過,他也很清楚,不能講私情。
還有一半的時間,再觀察觀察吧。
太晚了,熊小軍陪著李伊妮一起將王冬梅送到她青麥鄉(xiāng)她父母的百貨店,才返回橫嶺鎮(zhèn)。
王冬梅進了屋見父親拿著煙和罐頭慌慌張張沖出門,問:|“爸,你這是干嗎?”
她父親沒理她,快步出了門,她母親則說:“你想不想留在文化站工作?傻丫頭,這年頭不送禮哪能辦成事?!?/p>
王冬梅立馬明白了,父親這是想走后門!
她一剁腳,急急地說:“熊站長不會要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誰會和錢過不去?”她母親則不相信。
說話間,王冬梅的父親氣喘吁吁地拿著煙和罐頭回來了。
王冬梅得意地笑了“怎么樣,沒送出去吧?”
“笑,笑!你懂個屁!他不要,你就沒希望!”
王冬梅被父親暴怒的臉唬住了,她呆愣了會,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