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小軍正在交待戴立軍和吳天華，讓他們先給教室里的第一批學員講講注意事項，王冬梅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站長，出事了！”

還離二十多米，她便驚呼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楊師傅...楊師傅他爸快不行了，楊師傅說他今天不參加活動，這可怎么辦？”

“什么？！”

熊小軍臉色陡變，“快帶我過去。”

“伊妮說，先讓人到鎮上把最好的醫生請來。”

“對，請醫生！我糊涂了。是什么毛病知道嗎？”

“不太清楚，伊妮讓楊師傅送去醫院，但楊師傅不肯，說人老了經不住折騰，伊妮讓我來找你，馬上派人去鎮上把最好的醫生請來。”

熊小軍扭頭去找楊書記，請他安排人騎車去鎮上找醫生，快去快回。

然后，讓王冬梅在前面帶路，他得趕緊去看看具體情況。

老人這病得不是時候啊。

不到一個小時縣里就要來人了。

今天的主角就是楊大偉，他不參加這不沒有意義了嗎？

“老人家可還清醒？”楊大偉一邊走一邊問。

“不太清楚，我有點害怕，沒敢走前去看，楊老伯躺在床上，臉色有點嚇人。”王冬梅神情仍舊有些慌張，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接近瀕死之人。

“這有什么好怕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楊師傅有沒說什么？”

“他就說不能參加活動了，得寸步不離地守在那里。”

說話間，兩人氣喘吁吁地來到楊師傅老丈人門口。

此時左右鄰居也來了。

“這楊大伯早上都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說不行了？今天本是他女婿出盡風光的時候，他咋偏偏選了這么個日子走....”

“別瞎說，人還沒走呢，只是病得重.....”

熊小軍也顧不得多聽，趕緊往臥室里奔。

進門一看，楊大偉低著頭，一臉哀傷地坐在床沿邊。

他的老婆還有一兒一女半跪著，圍在床頭。

楊老伯閉著眼，臉色蠟黃躺在床上，猛一看，如斷氣了一般。

“爸啊，您這是咋了？您別嚇我們呀，大姐二姐三姐四姐離得遠，他們正在往回趕，您可一定要撐住。”

楊小玉在床邊著急地對父親說，聲音里帶著哭腔。

伊妮見熊小軍過來，對他使了眼色。

熊小軍忙湊到她跟前。

李伊妮用眼睛示意。

熊小軍偱著她的眼神望過去，發現楊老伯的右手捏緊著楊大偉的右手，從暴起的青筋來看，用了很大的勁。

熊小軍走上前去，挨著楊大偉的身子蹲下去，悄悄問“楊師傅，老爺子是哪里不舒服？”

楊大偉內心一直矛盾著，冷不丁被熊小軍一問，身子怔了一下，抬眼往熊小軍臉上瞅了一眼，又迅速避開。

“這幾天忙，也沒顧得上，前幾日老是拉肚子....沒想今天變成這個樣子了。”

“怎么不送醫院呢？”熊小軍聽說拉肚子，稍稍放了些心，關切地問。

楊師傅的為人很清楚，他是一個出了名的孝子，尤其是對他的老丈人，楊書記特意與他提過，那不是一般的孝敬。

老丈人叫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半步。

楊大偉不知怎么臉紅起來，他動動嘴，有些難為情。

“爸不讓。再說，我也有點擔心，這路不平，顛簸厲害，怕把病弄嚴重了。爸說.....他想在家里走！”

楊大偉說完最后那句話，頭埋下去，羞愧令他不敢抬頭。

長這么大，他生平第一次撒謊。

在這方面，他幾乎毫無經驗。他覺得對不起老丈人，也對不起熊站長。

另外，看到自己的老婆著急傷心，他很心疼，但又不敢說出實情。

老丈人再三囑咐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實情，包括他的女兒。

演戲得要演得像，不能馬虎，不能露餡。

“嗯，也是這個理。不過，你放心，楊書記已叫人火速去鎮上接醫生去了，一會就到，應該不要緊。”

熊小軍輕輕拍了拍楊大偉的肩膀安慰道。

李伊妮注意到熊站長與楊大偉談話的時候，床上的楊老伯眉眼在動，頭往前側了側。

再聽到熊小軍說叫人去請醫生時，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來，臉頰也現出紅色。

李伊妮忽然有一種大膽的猜測。

楊老伯是在裝病。

不，他是在生病，但不是要命的病。

他為什么要裝病？

李伊妮的目光再次落到緊緊捏著楊大偉的那只手上，忽然間有些明白，他不想讓楊大偉離開，但他明明知道楊大偉今天有要事在身。

難道是楊老伯不同意今天的活動？

她和王冬梅在門口遇到楊大偉時就覺得有些異樣。

最近幾天的接觸，她知道楊師傅是一個很能干而且心胸坦蕩的人。

但剛才，楊師傅神情異樣，眼神飄忽，他并沒有過多說老丈人的病情，說的最多是不能參加今天的活動。

在她提出，趕緊找車送楊老伯上醫院，他明顯吃了一驚的表情讓她捉摸不透。

病了就應該去醫院啊。

楊師傅家小貨車一輛，摩托車一輛，但他為什么就不送呢。

“那....謝謝熊站長，只是我爸這個病.....”楊大偉顯得局促不安，時不時地往床上的老丈人瞟上幾眼。

這時，李伊妮又注意到那只手使勁捏了捏。

她更加覺得不對勁。

她把熊站長叫出去，輕聲說，“楊老伯可能有意不想讓楊師傅參加今天的活動。”

“為什么這么說？”

“楊老伯呼吸平穩，雖然他一直閉著眼，但面部表情還是很豐富....”李伊妮接著把自己的猜測全部告訴了熊小軍。

熊小軍沉吟半響，點頭，“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他為什么不讓女婿參加呢？”

人怕出名豬怕壯？

楊老伯是擔心女婿動靜弄得太大以后會有麻煩事粘上？

熊小軍抬起手腕看看表，離十點只差40分鐘了。

他回到房間，將楊老伯細細觀察一番，認定了李伊妮的猜測。

但老爺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時間不等人，事不宜遲，熊小軍決定先和楊大偉談。

“是不是你爸不讓你參加今天的活動？”熊小軍貼著楊大偉的耳朵開門見山地問。

楊大偉明顯一怔，沒否定，只是看看熊小軍又看看床上的老丈人。

“為什么？”

楊大偉沒說話，低頭看被老丈人拉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