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三年秋，潁川太守府

寅初時分，晨霧未散。衛媔立于太守府西側角門，青礬綠深衣外罩了件鴉青氅衣，束發玉冠將眉目襯得愈發清峻。守門老吏瞇著眼打量通關文書，忽瞥見“衛朔“二字，驚得竹簡險些脫手：“原是衛公子！郡尉大人早有交代...“

“有勞。“衛媔拱手，袖中滑出半塊銀錠，恰落入老吏袖袋。抬步時氅衣掠過高檻，露出腰間青銅令牌——昨夜她已用鳩羽調換了衛朔手中真令，此刻牌上“潁川郡尉“四字在曦光中泛著詭異的青。

府內回廊九曲，沿途小吏皆低眉疾走。衛媔駐足觀望，忽聞假山后傳來啜泣聲。

“...那批賑災糧...“

“噤聲！王太守最恨...“

她故意將玉佩撞在石上，山后頓時鴉雀無聲。轉過月洞門，卻見三五個粗使仆役正扛著麻袋往地窖去，麻袋縫隙間漏出幾粒黍米，在青磚地上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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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二刻，議事花廳

太守王玚高坐主位，手中茶盞忽重重一頓：“今歲潁川水患，朝廷撥糧三千斛，為何災民仍鬻兒賣女？“

滿座幕僚噤若寒蟬。衛媔垂眸盯著案上文書——那上面“實發兩千斛“的墨跡明顯是新添的。她忽然輕笑：“明府可曾聽過'倉鼠碩鼠'之喻？“

本還思忖的王玚聞言瞳孔驟縮。右側紫袍男子猛地拍案：“哪來的黃口小兒！“

“在下衛朔。“衛媔不緊不慢展開一卷竹簡，“恰巧昨日見過倉曹掾的賬本。“她指尖點在某處，“兩千斛糧出庫記錄，用的卻是三年前的舊簡——“竹簡“咔“地裂開，露出內層嶄新的青皮，“蔽芾甘棠，勿剪勿伐，諸君連召公遺愛都要毀去么？“

滿室死寂中，王玚忽然大笑：“好！好一個'衛公子'！“他轉向紫袍男子，“周功曹，你侄兒管著的糧倉，是不是該查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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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地窖

衛媔隨倉曹掾清點存糧，忽見角落麻袋印著“潁川衛氏“徽記。她假作絆倒，腰間玉佩正巧劃破麻袋——流出的竟是摻了麩皮的陳米！

“這...“倉曹掾面如土色。

“采葑采菲，無以下體。“衛媔拂去衣上灰塵，意有所指，“煩請轉告周功曹，明日若不見兩千斛新糧補進官倉...“她踢了踢麻袋，“這'葑菲'之質，怕要上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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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衛宅東跨院

燭火搖曳，衛媔令女史青玉為衛嫻診脈。指尖下寸關尺三部皆澀，她忽然從藥囊取出一枚銀針，往衛嫻合谷穴輕輕一刺——血珠竟泛著詭異的青。

“阿姊近日用的雪蛤丸呢？“

衛嫻虛弱地指向妝奩，卻見匣中空空如也。侍立一旁的春桃突然跪下：“今早康夫人說...說四姑娘體虛，全拿走了...“

窗外驚雷炸響，照得衛媔面上梨渦森然。她打開藥匣取出一枚赤丸：“這是解藥，以黃酒送服。“待衛嫻睡去，她突然掐滅燭火，“阿月，你去告訴康夫人...“

低語聲湮沒在雨聲中，小丫鬟嚇得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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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紫藤苑

白瓷觀音前多了一盞琉璃燈。衛媔將染血的帕子投入火盆，火光映出她手中名冊——正是周功曹侄兒倒賣官糧的證人名單。

“康嬤嬤，“她對著觀音低語，“作為第一盞是您的福氣。“

窗外傳來凄厲哭喊，康氏貼身嬤嬤暴斃的消息正驚破夜雨。衛媔撫過腰間青銅令上“郡尉“二字，忽聽得瓦片輕響——

一支羽箭釘在窗欞上，箭尾卷著帛書：“子時三刻，郡尉府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