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她要走。
他還在中島臺忙活,她站在門口叫了他一聲,提著包就要開門。
奇怪,門打不開。
玄關處燈光明亮,她頭頂卻投下一片陰霾來。
她腰上附著一只手,她扭頭看,沒多驚訝,甚至捧起他的臉胡亂揉捏兩下,朝著他寵溺地笑笑。
“怎么,不想讓我走?”
“嗯,”他低垂著眼,長而密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著。
她從他的眼神中捕捉不到任何,他的心思就像綠而發青的危險水域,除了他沒有人知道有多深。
“今天的確太晚了。”她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他什么也聽不進去,臉頰開始發紅,發燙。
他的臉來回蹭著她的手。
“明天,明天我再來找你,好不好?”
他還是不回答,只是按住她的腰,猛地將她向后一推,她的背抵在冰涼的門上。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眼神迷離。
她茫然。
他貼近,臉埋進她的脖頸來回蹭,音色沙啞,“不好,我想你今晚就留在這兒。”
他開始吻她的鎖骨。
“別走!”他臉埋的更深了。
她清楚感受到他的體溫,燙,很燙。
她偏頭不看他,態度堅決,“不行,我從來沒有留宿在男生家里過。”
他不聽,吻著她的脖子。
他回憶道:“以前喝醉酒的時候都是在我家里睡的,況且……”
“那是喝酒了!”她著急反駁,卻被他一下打斷。
他掐著她的腰的手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可你酒量很好,從沒醉過。”
他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帶,先是臉,再是脖子,然后胸肌……一點點深入。
她的手被他帶進單薄的白色老頭背心里。
她指節冰涼,他皮膚滾燙。她的手指劃過的地方,涼涼的,癢癢的,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身上的每一處器官都感覺是像放大了一樣,她的每一次觸摸,像細雨連綿,一點一點,抽絲剝繭,勾人心弦,直逼心門,卻迂回繚繞,像是一定要把人勾的醉仙欲死,他可太喜歡這樣了,明明是溫水煮青蛙,難受的緊,可他偏要慢慢的品味,真令人上癮啊,戒不掉。
她眼波流轉,終于不再抗拒。
她好像卸下了偽裝,不,她從不偽裝,她是天生的狩獵者。
她略顯無措。
她聲音發顫。
她心跳加快,面紅耳赤。
她向前。
他不動。
他手已經完全攬住她的腰。
她有些害怕,抿著嘴輕輕地撫摸著他心臟的位置。
“你為什么心跳這么快,你心里在想什么?”她臉頰有著一圈酡紅,神情也如他那般迷離,而音色卻一如三年前的嬌氣,是讓他癡迷的一把利器。
他感覺有些瘋了,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任由她摸著,又一把拽住她作亂的手腕。
他低下頭想吻她,被她躲開。
他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報復性地吻著,又怕弄疼了她,終是放輕了力道。
他拉著她的手腕緩緩向下。
她眼里有些許淚光,眼眶紅紅的看著他。
他有一瞬間的快意,瞇著眼,湊近,在她唇角輕輕一咬,得意極了。
手上動作依舊不停,繼續帶著她在身上亂摸。
“你摸摸我,摸摸我就知道了。你喜歡這樣,對不對?我很想你。別走……”
他聲音沙啞,大腦一片空白,一遍遍的吻著她的唇角,毫無章法。
玄關處的燈光變得昏黃,空氣也好像變得黏膩,氣溫升高,熱的她難受,加上他的靠近,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耳中嗡鳴作響,她什么也看不見,只聽得見他的喘息聲。
太熱,又太冷了,真奇怪……
她大腦脹痛,不知道該做什么,但唯一明確的,是她難受到無法思考。
她緊緊抓住他的臂膀,被直接抱起來,兩只手都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被放在了床上,他手背貼著自己的額頭,好像,比他還燙,腦袋又昏昏沉沉的,她再也忍受不了,眼皮慢慢合上……
等她再次睜開眼,天已經是蒙蒙亮,昨夜的不適感已經褪去。
她嗓子干啞,發不出聲來,手在床邊亂摸,卻抓到個毛絨絨的東西,一扭頭,便見他睡眼朦朧。
“醒了?”
“嗯,”她嗓子還是有些難受。
“我去給你倒水。”他起身摸了摸她的額頭才轉身離開,燒已經退了。
她接過他遞來的溫水,小口小口地抿著喝,濕潤入喉她才覺得緩和了些。
他看著她的樣子,比三年前更清瘦了,哪里像小白兔,分明是個瘦猴,再看看,他越看越不滿意,越想越氣,分明昨天他已經想罵她罵的要死,可是見到她的時候,他卻說不出來一句話。
現在呢?
他又入了迷。
她雙手緊握著杯子,用著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他。
見她這樣,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奪過杯子,放在床頭柜上,干凈利落地起立轉身。
“沒事了就趕緊走!一天天什么都不會,礙眼死了!”
她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明明是他要死要活的不放人,現在又裝得跟個什么似的。
她掀開被子,腳踩在地上,走近兩步,還沒開始說什么,他余光就瞥見她的動作,忍不住轉過身來,面上一臉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地將她掐著腋下又抱了回去。
“別弄臟了我的地。”
她被抱回來后,微微一笑,就盯著他看,也不說話了。熾熱的目光弄得他有些不舒服,可他偏就是不開口,雙手抱臂,不看她,也不動彈。
空氣就這樣安靜著,無人叨擾。
良久,他感覺渾身長毛,對著墻壁翻白眼,不自然地開口:“看夠了嗎?”
他承認,長得帥還是有煩惱的,就像現在。
“沒看夠。”她嘴角向上勾,雙眼向下彎,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他冷笑一聲,說實話她那一副直言不諱的模樣莫名讓人感到心煩意亂,火氣上來了,他竟直接把人推倒,摁在床上。
他不知為何紅了眼,三年的離別痛反射弧竟然這么長,而她呢?她什么都沒說,連個解釋都沒有。
他突然很不甘心,這一場騙子與騙子的對弈中至始至終只有他付出了真心,還被當狗耍。
他發了瘋似的吻她,不僅是吻,他還咬,非要把這副身軀咬破了,看看里的血,到底是何等的能冷冽,怎么就捂不熱了……
他低吼:“你他媽真有病啊!”
而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直到鐵銹味在嘴里蔓延開來,他的理智才稍稍回籠。
她第一次不那么懼怕疼痛,眼神有些空洞,在想些什么,她輕聲地說:“你愛我嗎?”
如潔白的羽毛般輕盈,可總感覺“愛”有千斤重。
“不愛!”他的回答干脆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可他現在好像比誰都心虛。
她直視著他,突然想到他約她去坐摩天輪的時候,她對著那本筆記發呆的時候,想著吃喝,想著睡覺,想什么都不想談戀愛,可她最后還是去了,就是吊著他,包括前幾任也是一樣,她突然覺得他說得對,她就是有病,病的無可救藥,像沒男人愛就會死一樣,她想放手,可她做不到放手,多少次罵她賤,就有多少次死性不改。她的外貌就是她的保護傘,她那永遠對著男人起好奇心的身體就是一把刀,幫著她斬獲了多少芳心啊,她有一陣突然急劇討厭這副身體了,這種游戲真無聊,可又真是上癮,以至于她變得麻木起來。
她早該意識到的,不該去招惹他的……
“還走神,發燒一次給自己燒傻了!”他不滿地嘟囔。
她還是愣神,神情恍惚,在他看來就是有淚將落不落的樣子。
他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也許有點愛吧,但我可沒那么高尚,才不會給你當接盤俠。”
沉寂了半晌,她才開口,語調輕柔,一如往常:“我好像很愛你。”
“放他媽的狗屁!真他媽的燒傻了啊!”他聽不得這話,急得火冒三丈,從床上立即起開,在床尾不停地踱步,又瞥見她坐在床上無動于衷的神情,氣更不打一處來,沖上去按住她的手腕,把她死死地摁在床頭。
他怒吼著質問她:“你什么意思啊?當初耍完我一聲不吭的就走了,現在又突然出現說你愛我,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信啊?!你他媽耍狗呢!”
這種反應她好像早就料到了,心如止水。
她還真的說不準到底愛還是不愛,她分不清楚喜歡和愛,連她的心跳都會騙人,她誰都不相信,包括她自己。
她忽熱發覺自己就是賤,她離不開他了,心空落落的,呆呆的看著他,恍惚覺得自己太壞了,壞透了……
都說一見鐘情是見色起意,他覺得全他娘的放的狗屁,全憑爺心情。從第一次在商場遇見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再到現在氣到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氣什么的樣子,他真是瘋了,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偏又松開不得,想的要死要活。
他早該想到的,當他發現她故意留下的“書”時他就應該收手的,更不應該去接她,這下估計半生都要繞不開她了,她真的好計謀啊。
見她不說話,他干脆一只手摁著她的兩只手腕,另一只強勢地掰著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到現在還擺著這副無辜樣,還真他媽賤啊你!”
他喘著粗氣,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就發狠似的咬著,想要把她融進骨血之中。
她沒有一絲一毫地抗拒,他禁錮著她的手松開,慢慢的滑到腰間。
她的兩只手搭在他的后頸處。
感受到她的觸碰,他原本閉著的眼突然睜開,惡狠狠地瞪著她,只是兩秒,他的臉又貼了回去,這次的吻,稍稍柔和了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現在只想親她,也許是恨死了她,也許真的愛慘了她,他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很自私,他只想享受現在……
兩個糊里糊涂的人就這樣纏蜷在了一起,這種關系好似愛又好似不愛,可能是愛你有靈魂的皮囊,所以再談多少個皮相相似的,也找不回這樣感覺,因為靈魂不可復刻;可能真的是愛,所以才會發了瘋似的問你為什么不愛,因為我太愛……
他們不愛皮囊下的靈魂,可他們需要有靈魂的皮囊。
你問我愛你嗎?你首先就錯了,愛你的皮囊同樣也是愛你,所以這個問題只有一種答案,那就是,愛。
愛與不愛很重要嗎?不,它不重要。
不重要嗎?不,它很重要。
到底是是什么?年輕人的愛像一陣無厘頭的暴雨,來的太快,走的也太快,要給他們弄個標準來,還真不知道是什么,哪怕是老一輩的伉儷情深,也道不出個所以然。
既然這樣,那就由心,心要是多情還決定不出來,那就信馬由韁,交給時間……
好了,他吻的她快喘不過氣,可他仍是不愿停,她也不愿意放手。
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放過誰,就這樣,一直糾纏……
窗外八九點鐘的太陽已經耀眼奪目,夏蟬不知疲倦地叫著,躁意抵擋不住,夏天還是那個夏天,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