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這一天。遠處有霧,近處有風,榕樹搖晃著枝芽,梧桐逗弄著,像一片翻滾的綠色海浪。
她打開窗子,不似往日的早晨,明媚的陽光如瀑般傾瀉。
光影都不是很稱意,可太陽還是原來的太陽。
八九點鐘的太陽,像是溫柔的小姐,她坐在窗欞上,指尖輕輕撥動琴弦,為人們彈奏優美的琵琶曲。
人,自然是有人叫的;這一曲,謹獻未醒的睡紅蓮。
他在電話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很久。
她安靜地聽著,手中擺弄著酣睡的蓮花。
夏蟬一刻也不曾消停。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電話那頭說。
“我在聽——”她說。
“那你說,我剛才說什么了?”他有些傲嬌道。
“你家小貓會后空翻,今天早上還表演了一個三步上籃,你說……”
她把花插好,慢悠悠地離開了客廳。
“不是這個!”
“那……你想去游樂園?”她試探性的問道。
電話那頭的人瞬間扭捏起來,“其實我更想,有人陪我去……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她在電話這頭翻了個白眼,“我已經答應了很多遍了。”
“真的嗎?我知道,我就是有點太激動,怕你反悔!”他聲音有些發顫,藏不住地高興。
“那,那我今天下午等你……”他頓了頓,又說,“不能反悔噢,我可早就出門了……我等不到你可就一直等了……”
她在電話這頭聽著,莫名想笑,他還繼續說個不停。
他像個歡心的小孩,現在躺床上滾個不停呢。
走到書房,她打開那本淺粉色外殼的書,翻到前不久記得那一頁,抓起身旁的筆。
他說要好好準備一下。
電話剛掛。
手機叮鈴鈴地響個不停,聊天框里,全是他發的消息。
我穿哪種風格的衣服比較合適呢?
哎呀,我得先洗個頭。
好糾結啊,怎么選?
你穿什么?
我絕不是想和你穿情侶裝,我只是覺得一起出去玩的話,穿同色系會比較好。
你在線嗎?
對了,我買了一條手鏈,是銀色的。
上回你掉的手鏈,能不能戴上?
沒有什么意思,就單純覺得你帶上那條手鏈很好看。
不戴也可以。
你為什么不說話?不會這么快就想反悔吧。
絕對不行啊。
我真到點兒就在那等。
求求你了——
……
她看了一眼消息,沒急著回復,提筆在那張沒寫幾個字的紙頁上寫下一行。
——海王,會裝純情,喜歡清純類型,情緒價值還不錯,并且他好像格外的喜歡我。
寫完后,她懶散地翻了翻前面的記錄,密密麻麻。
她又翻回到了這一頁,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臉,一副愁容。
有點想睡覺,不想談戀愛……
可他真的好有趣啊。
*
她穿著藍白相間的格子裙,扎著側麻花。
微風徐徐,幾縷碎發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有些難受,她將碎發別至耳后。
抬頭見到是他,她微微一笑。
今天的夕陽不算美,可他仍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也許不是她身后的夕陽不夠美,是夕陽面前的她太美。
他聽不到任何聲音,眼里心里只有她,就像電視劇里那樣,他的世界只剩下耳鳴和她。
她怎么那么乖……
她和他以往的女朋友太一樣,又太不一樣了。說不出的感覺,也許真有一見鐘情那種不切實際的美夢上演。
他看著她,入了神。
她渾然不覺他不一樣的眼神,走到他身旁,調皮地戳戳他手臂。
“不走嗎?”
蜻蜓點水的一碰,像是被火燙傷了一樣,刺痛使他瞬間從幻境中抽身出來,可整個人還是呆呆的狀態。
“被我美到了嗎?”她開玩笑地撩了撩頭發。
嗯,是被美到了。
他不敢再看她了。
*
游樂場里的人不是很多,天不是很亮堂,只有幾盞彩燈早早地出山。
摩天輪矗立在遠方,緩慢的轉著。那里流傳著爛了俗的愛情誓言——摩天輪之吻。
她抬頭注視著那摩天輪的最高點,也許正在有一對又一對的相戀之人在頂峰擁吻。
它還在緩慢地轉著,載著最純真的誓言,流入時間長河。
她將目光移開,卻發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炬火。
她在看風景時,他在看她;她轉頭,他目光未移開毫分。
他轉而笑笑,不經意地瞥見,她手腕上的銀色手鏈熠熠生輝,他想靠近,那只同樣帶著銀色手鏈的手不安分地動了動,食指點了點她的手背,而后又很害羞地縮了回去。
不過三秒鐘的事,他卻覺得像是過了一萬年。
這回真輪到他不敢看她了,而她卻是毫無察覺般心若止水。
“先去哪里好呢?”
“去哪都行……”
“那,必須得來個旋轉木馬啊!”
她拽著他的手臂就往里面拉,他思緒還不知道飄飛多遠呢,被她這么一拉,什么都打亂了,找不到頭目。
思緒是沒跟上,腳步很自覺。身高差距導致他這樣走怪難受的,可他還是不想讓她放手。
他剛好能湊近她的臉,聞到她的頭發香,他再看,能看清楚根根分明的睫毛下泛著亮光的碧眸。
旋轉木馬要跟喜歡的人坐才浪漫,木馬一上一下波浪式地前進,像是兩人攜手共渡激浪險河,或者說是愛情海,牽著對方的手,未來的路并不難走。
她不是,她像木馬上其他小孩一樣,自在,無憂無慮。
有對象的像公主,沒對象的像騎士。她覺得自己是騎士,他看她像公主,也許不應該衍生出這么多見鬼的話,但現實的確抓馬,愛與不愛,時間也許會證明,可說了是也許,因為有人會偽裝。
他和她總是心跳加快,曖昧期的男女總這樣,當然,坐過過山車也這樣。
好玩的,不好玩的項目都體驗了一遍,天色已經暗了,游樂園里亮起了燈。
總是花里胡哨的顏色讓她想起了同樣五彩斑斕的童話故事,此時的她正站在摩天輪的腳下。
熱戀的小情侶牽著手,如漆似膠,登上象征著愛情的風車,他們會在頂端俯瞰繁華的城市,然后熱切地擁吻屬于自己的城池營壘。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軟磨硬泡了很久,才拉著她到了這兒。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他就想帶著她來坐坐,聊聊天。他從來沒有和其他女人一起坐過,盡管有人早就提到過,他也已經對這里的一磚一瓦都熟悉至深,許多次路過這個神圣又莊嚴的愛情見證者,他也從沒踏足過。
夏夜是燥熱的,又起風了。
直到摩天輪啟動,他才恍恍惚惚的打量著周遭。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也看著窗外,城市在夜晚原來是這副模樣。
兩個人都不說話,纜車越升越高。
“要到最高點了,是嗎?”一人問道。
“嗯。”
“你聽過‘摩天輪之吻’嗎?相愛之人相守一生是真的嗎?”
“不知道,也許吧。”
他慢慢地靠近她,摩天輪緩慢地走著,他能聽見她的心跳。
她也能聽見他的心跳,他的喘息……
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再湊近一點,他能看見她臉的小絨毛。
她腦子一瞬間空白,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從何開始。他完全將她圈禁起來,她想推開,兩只手抓住他的小臂,沒有一絲力氣,怎么也推不開。
她閉眼不敢再去看他。
他想親她,馬上要觸碰到那片柔軟時,他突然身軀一頓,這不是他第一次親女生,卻是他第一次緊張無措。
纜車此時也停住了,是到達頂端了嗎?
他呆楞楞地坐回原處,終是無所作為。
氣氛有些微妙,什么話在這兒說好像都不合適。
下了纜車,兩人狼狽地各自逃回了家。
一連著幾天,大雨下個不停。聊天框還停留在那天,誰也沒有再發來一條消息。
她忘的快,他忘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