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漸白,經過一夜,三人抵不住困意,小憩在了露臺上。
天明而濁消,祝小封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小院,拂手撤去陣法,讓上官鎮重現顯露于人世。
祝小封繞開三人找到困倒在書案前的黃云微,伸手輕輕取下她發間的長生令,這是晉不琿給她的東西,若要用,偏要她自己催動才行,可她不是言玨,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入道。
想至此,他又悄然將長生令還了回去,下樓去如往常一般為她準備早點。
等樓上三人醒來時,已見黃云微正幫著祝小封將做好的粥點小菜端上桌,黃云微忙招呼著他們入座吃飯。
昨日蟲災嚴重,還不知今日能不能如常上課,楊覺往院子里看了看,才提說道:“飛蟲好似少了許多,昨日先生受了傷,不知怎么樣了。”
黃云微將目光落到祝小封處,她也擔心上官先生,他的年紀那樣大了,學業上也對她多有照顧,從未將她同旁人區別,是再好不過的人。
“師兄,我也想去看看先生,還有嫣嫣,她一定嚇壞了。”
祝小封將粥碗為她盛滿,淡淡道:“吃飽飯。”
見此,文肆武趕緊圓說道:“外邊不太平,我們先去看看,你先待在屋里?!?/p>
“是啊。”楊覺應和道,雖不太喜歡她的師兄,但上官鎮上恐怕也是找不到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祝小封抬頭淡然地看向三人,說道:“爾等出身名門世家,也曾投身仙門,眼前尚有一事,不知爾等可堪托付?!?/p>
三人大驚,沒想到祝小封會開口向他們三人幫忙。
祝小封解釋道:“這場蟲禍皆一人而起,如今我分身無暇……”
“是什么人?”不等祝小封將話說完,文肆武當即大義道,“若有能讓我們出力的地方,我等自然義不容辭。”
楊覺與郭什里二人亦點頭認同,
“此人怨氣深重,不知何故與妖靈結契施行報復,若不及早尋到,今夜便不止是蟲禍,濁障將以此人為井,貫傾而泄,整個上官鎮將被濁障吸引而來的妖邪吞沒?!?/p>
“如今緊急,憑你一人之力恐不能成,當下理應尋求仙門相助!”郭什里緊張道。
祝小封頓了頓,才說道:“仙門之法自有道理,若行此法必有舍棄,若能救得了他,何嘗不是大善?!?/p>
“我們要怎么做?”文肆武急問。
祝小封抬頭看向他,鄭重其事道:“說服官府,盡早在入夜之前將鎮上所有人帶出去,我留守鎮中,設法立陣,不至于濁障外泄?!?/p>
“那還等什么!”文肆武騰身而起,摸著腰間的銀槍就要往外走,還沒出門就被郭什里拉了回來,見祝小封起身緩緩走到他們三人面前,伸手憑空探取出一支通體熾燒般的長槍立于文肆武的面前。
“你道門之勇,氣性陽剛,此槍烈性,可助你驅濁鎮邪?!?/p>
文肆武驚得目瞪口呆,他竟看出了他的道門來,文肆武伸手一碰,長槍入身,內里猶如貫入一團烈火熊熊烈烈地燒著,叫他眼明神清,神經奕奕,儼然與他渾然一體。
祝小封看向郭什里,雖面無波瀾卻毫不吝嗇贊許道:“你的悟性不錯,若棄武道而從術劍,只要心正不移,可道至復生?!?/p>
此話一出,連郭什里自己都驚了,他從小跟從伯父李義從武道,自小刻苦習武,卻總是難得進益,父親也總嘆氣,連他自己也覺得是自己資質平庸,阿爺覺得他不該走這條路才讓他棄武從文來了這里,他覺得此生能入定已是艱難,從未想過還能道至復生,雖有一絲憂慮,心里也忍不住竊喜起來。
“棄手中一劍得萬千,棄萬千式而得一劍。”
“我呢,師兄你看我如何,能道至何處?”文肆武急急上前追問道。
祝小封漠然看著他,什么也沒說,轉頭對黃云微囑咐道:“用完飯隨我一同前往上官府?!?/p>
“好!”黃云微連連點頭。
見三人還愣在原地,祝小封拂手將門打開,淡漠對三人道:“還不去?”
三人頓醒,匆匆作禮告別。
接連幾日異象頻出,不知哪家大戶請了道人來誅邪驅祟,天才亮透便帶著十數弟子各持法器巡街作法,沿街百姓隨帶黃紙香燭虔誠以拜,作法的黃案上金銀堆成了小山。
祝小封帶著黃云微與巡街的道人匆匆擦身而過,毫不將他們放在眼中,弟子怪他不誠不敬,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師長喝止,抬頭再看,二人已不見了蹤跡。
矮塌上,上官美林因受驚被襲病重臥榻,正值奄奄一息,張妍一邊落淚一邊守著藥爐照顧著,送他們回來的梁良也一直守在一旁,只等先生醒來。
聞門房來報,張妍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起身提裙跑到前廳親迎,一見到黃云微,顧不得多余的話,她連忙上前拉住祝小封的手臂,淚盈滿眶地向祝小封哭求著:“求你救救我外公,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
“準備馬車,我要帶他出去。”祝小封淡淡道。
張妍一怔,回過神來立馬喚來管家即刻準備。
祝小封來到上官美林的病榻邊,眼見他周身皆有被濁障侵蝕的痕跡,他的呼吸也愈漸虛弱,整個人猶如風干的皮殼一般僵硬地躺著,不見一點生氣。
祝小封當即化修為為清氣,小心翼翼地將上官美林身上附著的絲絲濁障驅逐而出,一瞬凈化,又喂他吃了驅蟲驅邪的丹藥,才將上官美林橫抱起放入備好的馬車中,交由張妍和梁良守在馬車中照看,祝小封帶著黃云微駕著馬車送他們出鎮。
剛過了明月橋,天上的烏云便堆集而來,像是長了眼睛一眼隨著馬車追趕而來,烏云過處,塵沙漫卷,毒蟲橫飛,馬兒受驚嘶鳴不止,方才停下,祝小封帶著黃云微飛立馬車的棚頂之上,眼見馬兒被毒蟲圍困,瞬間被啃食了干凈,嚇得黃云微當即失了神。
烏云壓頂,毒蟲蔽天,黑暗吞噬了眼前的光亮,讓人如同失了雙目,伸手不見五指。
一道光亮自棚頂而出,猶如一柱貫天,瞬間驅散黑暗,令毒蟲忌其威嚴不敢輕易靠近。
梁良聞聲撩開門簾一看,被當前景象驚得一時失聲,從前他哪里見過這些,馬車之外是漫無邊際的黑,他們像是被吞沒進巨獸的肚子一般。毒蟲的腥臭令人作嘔,刺耳的驚鳴將一切聲音淹沒,張妍擔心梁良受傷,緊張地將他拉了回來。
趁著毒蟲不敢輕易上前,祝小封平靜地對黃云微道:“就站在此處別動?!?/p>
“好。”黃云微乖乖點頭,心里雖然感到害怕,卻還是相信祝小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