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納湖-天十一晚-Ⅴ
輕輕地,鐘聲敲響。
我醒了,趴著,裸著上半身,背上涼涼的。那女人坐在旁邊。
“不是我們認識嗎?”
“好啊,我以為你在綿際界喚回了記憶就能記起來對我干過什么壞事了,于是我觸發了關鍵詞,沒想到你好像只想起來了那個死婆娘嘛。”
“不許你罵她。”
“你殺了我所有的親人,在臨走時看見我,那時我還小,沒有價值,你便放過了我。真可惜,你又落回了我的手中。”
“你要干什么?快放開我!”
“更令人覺得可惜的是——我竟然愛上了你。”
“不是我和你有關系嗎?”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你說什么?”我十分詫異,“不是你在開什么玩笑?”
“你要是不信,生下來做個鑒定不就好了。”
“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嘗試掙脫。
她抱住我:“別走了,我需要你。”
我第一次聽女生對我說這樣的話,竟有些感動。
她吃力地爬到我身邊,躺著。幫我解開了右手的失法鎖。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解,“你為什么要把我抓到這里來?”
她指著衣柜的右側第三個抽屈;“那里面有一根紫針,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你要干嘛?”
“你不跟我拿過來就好了。”
“你不跟我說要干嘛我就不拿。”
“幫你恢復記憶的。”
“我不信,我還是不拿。”
“那你讓我抱一會兒。”
“干什么?”我扒拉開她的手。
“我們是夫妻啊,你忘了。”
“不,我真不認識你。”
“我是夢緣啊,你看著我。”
我脫離了她的雙手,站在床邊。
“我已經把我們鎖在這個房間里了,你走不掉的。”
我憤怒地看著她,盡管有幾分姿色,臉也挺清凈的,但人太瘋癲了。
“你為什么要幫她對付我?”
“我沒有幫她,我恨不得殺了她,這樣你的心中就沒有牽掛了。”
“你怎么敢的?”我走到她近處,蹲下來看著她。
“我怎么不敢?你不會現在還不知道到我對你有絕對壓制吧?”
“開玩笑,雙鐮對你都沒有攻擊性,你怎么可能打得過我?”
她將手放在我頭上,瞬間寒冷就撲了過來,我動不了了。
“如果你真想和我比試的話,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吧,”她把手收了回去。
“我餓了,去給我做飯。”
“憑什么?”
“憑你被我綁架了。”她微笑著,“快去吧!親愛的。”
“你不能也沒權力這樣控制我。”
她只是笑笑。
“你放心,這里只有我們兩人,卡納神護不會來,迪絲貝爾不會來,誰都不會來的。”
我不忍心傷害她,盡管我殺遍了卡納湖,唯獨她我下不去手,她是孕婦。
以前我殺人也有原則,只殺戴有色眼鏡看人的人和虛偽的人。只是漸漸地,殺的人多了,我很難說“這個人是因聽我殺人太多而產生了厭惡。”這個理由是不是戴有色眼鏡看我了。這樣我便對所有人起了殺心,而又不愿真正動手了。
到底是他們的錯,還是我的錯。
“你還在等什么?”
我搖頭:“我不會做飯。8”
“試著帶著失法鎖拿上刀像往常一樣去街上掠奪唄。”她稍挪動身子,“你以前不是很擅長干這種事嗎?”
卡納湖-天十一晚-VI
“你什么意思?”
“聽我的,以后別干這種事情了。”她眼中清澈的柔光照射在我渴望寧靜的心上,“好嗎?”一聲溫柔的詢問擊碎了我對她陰陽怪氣的不滿和本就羞愧的心緒。
我低下頭,看著右下角。我多么想告訴她那是因為我討厭那些隨波逐流的看法,那最終導致三人成虎的因。但是我卻說不出口,我怕那在她眼中是種狡辯。
她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轉過身去背對著我睡著。
想了一會兒,我走出了臥室,為什么她能壓制我呢?卡納神護為什么要封印他們的死神呢?難道我只是徒有虛名嗎?
打開冰箱,里面明明放滿了新鮮的水果和蔬菜,但雙鐮卻不告訴我她可以被掠奪。我拿起一瓶冰牛奶自己喝了起來,坐在沙發上,好像現在我這樣也是對她的掠奪了,看來雙鐮已經預知到了沒有殺她的必要。
突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拿別人動東西好歹先跟人家說一聲吧,誰讓你喝我牛奶了?”
“不好意思。”好羞恥,“我不是故意的。”
“一聲故對不起就沒事了?你以為它有多珍貴?”她把手拿開了,“總覺得你令我很失望和不滿。”
“你不是睡下去了嗎?”
“家里有賊我怎么睡得著?”
“那也是你自己引進來的。”
“死性不改。”她聽上去失望極了,“你走吧。”
不知道為什么,我走到了門口。
不知道為什么,前所未有的羞愧與恐懼順著冰冷的門把手鉆了進來,在我的每一塊骨頭上刻下深深的悔恨。
不知道為什么,我好想暈過去,而那刺骨的痛越發清晰深刻,越令人覺得無力回天,越令我覺得自己罪孽滔天。
不知道為什么,我膽怯了。轉過身,她卻站在我身后,盯住我,看上去微顯憔悴的眼神被憤怒包裹地只剩一絲可見的小縫。
她幫我打開了門。
“我不要。”我搖頭,用眼神哀求她。
走廊中回蕩著我無力的反抗和最終關閉了出口的崩潰。
寂靜了。
戛然而止了。
走廊圍滿了人,超多雙眼洗刷著我的身體,但那洗不去我的過去。
被失法鎖奪取法力的我現在如一只喪家之犬,他們仗著我現在打不過他們,便開始從我身上奪回他們可以奪回的東西。即使有的東西奪回不了。
直到她又打開門,將遍體鱗傷的我給單手拖進屋里,把我扔在地上,回去關上了門。
她這招借刀殺人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她似乎真的是來制裁我的。
鮮血淋漓的雙臂不支持我爬起,她慢慢地走過來,我現在對她充滿了恐懼,用盡全力使雙腿推動身子,直到靠在墻邊。
“我都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她像極了我以前對阿迪做壞事時的樣子,語氣、動作、神態。
她蹲在我面前,用手托住我下巴,讓我看見她有些陰郁的臉,有些暗黑系的妝。
她將我稍向上抬扶了一點,好讓我靠在墻上,然后拾起我的左臂,皺眉軟軟地看著,舔紙了傷口未干的鮮血。跪在我面前用手撐著地板,另一只手摟住我脖子,吻了上來。
我被猝不及防的鐵銹味占滿了口腔,伴隨她的發香,我昏迷了。
不,我只是沉醉于她為我編織的夢境而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我好像什么都沒做錯,又好像是因做錯了什么才變成了這樣,我多希望我沒來過這里,沒抽取那張令世人恐懼的身份卡,沒拿起過那兩把鐮刀,沒喜歡上阿迪并為她付出一切。
我沒有......那顆初心。
從錯誤的洞口鉆出,在錯誤的地方生長,被錯誤的人用錯誤的辦法對待,一直用錯誤的辦法尋求錯誤的幫助與解脫。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回應她的吻,在我的思緒中只有雜亂的空白,以及少得可憐的空白。
她松了口,我看她低了頭,用盡力氣扇了她一巴掌。
她沉著,很難懂地躺在我右邊。抓住我的右手,流下的淚是用我的手擦的。
瘋子。
我見她從幫邊的小抽屜里拿出了一捆奇怪的繩子,紅得發金的繩子,她用一端綁住我的手,一端綁住她的,接著用一種很神奇的辦法在兩端中點點了火。
“你要干什么?”
她沒回答,火燒到三等分點的時候,整個屋子都在閃光,突然一下子那繩子就燒完了,我和她,好像交換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