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京城主街上的珍寶堂,每三十天便有一次拍賣會,與千錦閣的不同,珍寶堂講究價高者得,換句話說,這里是富人們揮霍的天堂。
陸寒煙最是不喜這種地方,要不是為那桂木棋盤,她才不來。
打聽了下,過兩日便是洛淵的生辰,有求于人,兩手空空也不大好,洛淵那么愛下棋,那便尋一塊上好的棋盤,配上前幾年收的那副 瑪瑙棋子。
如此誠意,洛淵必然會同意幫自己
“陸小姐,這是您的廂房,請。”
珍寶堂一二層為普通拍賣者,三四層為商人,五六層則是官僚世家,階級分明。而五六層也分廂房用,各家之間互不叨擾,一來可保護客人隱私,二來是因為有些客人不便以真容示人。
華綢高掛,璨燈之下,侍女們手上一件又一件的稀世珍寶散發出七彩輪換的光芒。
陸寒煙掃了一眼,棋盤在第十九號位,如此遠,先睡一覺再說。
她將令牌隨手扔給稀星,自己便在一旁小憩。
幾個時辰過去,陸寒煙被人輕喚起,問:“東西拍到了.”
“回小姐,珍寶堂說那東西不予對外拍賣,被老板送與友人,只是因名冊上有才拿出來展示的。”
送與友人?
那么多奇珍異寶,非送這個?
陸寒煙招手按了按眉心,尋思著重新找禮物。
一陣敲門聲響起,陸寒煙朝后退去,稀星一手放于門上,另一只手則輕于腰間的匕首上。
門口站著一個小廝,兩手托著棋盤:“我家公子聽聞陸小姐今日來,便讓小們將此物送來。”
公子?
陸寒煙問道:“你家公子是何人?我雖對這棋盤喜愛得緊,可我實在不好直接收下,你可否帶我去見見你家公子?”
珍寶閣老板送禮,卻又轉手將東西贈于自己。
這實在太奇怪了。
小廝似是很為難。
“子宿,怎送個東西那么慢。”
溫和的聲音聽起,陸寒煙循著聲音看了過去.
公子面似美云,目如朗星,頭頂一根素簪別著,青絲垂在肩上,身形單薄,卻不顯贏弱,仿佛冬日的一抹殘雪,孤傲不羈。
陸寒煙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沈琮易。”
陸寒煙飛快地在腦袋里想了一遍,沈琮易是前不久沈家從莊子上接回的私生子。
自己何時招惹了這個人。
陸寒煙笑了笑,以示自己的友好,道:“這棋盤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也不好直接要,您開個價,我也好心安理得地收下。”
沈琮易沒說什么,只是接過中的棋盤,眸色晦暗地道:“陸小姐不必如此,這棋盤沈某本就有一塊,只是友人贈送不好相退,現如今,有志同道合的人想要,我又怎好以它來換財,莫不是陸小姐看不上我?”
陸寒煙扯了一下嘴角,人家這話講至這份上,她也不好再推脫,示意稀星收下。
“那小女便多謝沈公子相贈,若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沈公子盡管提。”
一個棋盤換一個陸家嫡女的人情,這買賣,沈琮易不虧。
可誰知下一秒,沈琮易開道:“那在下想讓陸小姐請吃個飯,如何?”
請......吃飯!?
陸寒煙愣了一瞬,隨即道:“自然可以.”
*
百薈肴中——
陸寒煙看著面前的男子一個又一個掃光桌上全部菜肴時,眨了眨眼睛,有些愣住。
這像鬧饑荒的。
沈家沒給他飯吃嗎?
陸寒煙拿起一旁的茶壺給沈琮易倒了杯茶:“吃慢點,喝點茶。”
沈琮易雖吃得快,但動作卻還算得上賞心悅目。
沈琮易抿了口茶,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陸小姐莫怪,我這個身份,上桌同他們吃飯是不大可能的。”
“他們”指的大概是沈家人,庶出的在這些家族中日子都不好過,更別提私生于這種敏感身份。
陸寒煙自認無法與他們共情,但仍心疼于他
別的還可改變,可身份這種東西,又豈是自己可改變。
可世人卻偏愛通過身份來評判他人,譬如女子該呆在房中,無法成大事;私生子女的出生是污點,天生便見不得光......何其荒唐。
陸寒煙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很快壓下心中的胡思亂想。
子宿急沖沖地推門進來:“少爺,小的剛剛在樓下看見大少爺的人,他們也看到我,現在應該帶人上來了!”
陸寒煙睫毛微顫,還未開口,沈琮易便站起身一臉平靜:“多謝陸小姐款待,一會兒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來,有緣再見.”
“給我搜!一間間地搜!小畜生怎么會有錢來這吃飯,指不定是偷了家中的錢!”
是沈明之,沈家嫡子,為人囂張跋扈,在京中行事乖張。
“大哥脾性怎這么大,是在找我嗎?”
沈明之挑釁地看著沈琮易,大手一揮,五大個侍衛便圍上沈琮易。
“大少爺!少爺他.....”
“子宿,住嘴!”沈琮也厲聲打斷。
沈明之朝沈琮易了口水:“少爺?私生子算哪門子少爺?快說,你剛剛和誰呆一起?一個私生子,怎會有錢來吃百薈肴?聽說京中有些高官有斷袖之癖,你該不會是傍上哪個了吧?”
沈琮易跪在地上,任由沈明之漫罵。
比這更難聽都有,自沈琮易被從莊子上接來,這種事情不知發生了幾百次,沈琮易早就習慣了。
“去,一問問地搜!”
沈琮易瞳孔微縮,低聲道:“長兄最好三思而后行,來這吃飯的人非富即貴,真要沖撞了什么貴人,你擔待得起嗎?”
小廝也犯了難,不敢輕舉妄動。
沈明之用力端了一腳小廝:“怕什么?出事了我擔著!他越是攔著越是有鬼!”
廂房內,陸寒煙聽著外面的動靜,心下了然。
沈琮易不讓自己出去,大抵是怕自己受他牽連,畢竟哪家清白姑娘誰愿意與私生子扯上關系。
那自己呢,該不該幫他呢?
目光下移,陽光灑在房間中,亮堂堂的。
忽然,陸寒煙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桌下有一塊瑩白的玉,混體通白卻只有一半。
陸寒煙拽出自己脖子上的玉,黑色的,與白色那塊明顯是一對。
“別睡,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我救了你一命,考不考慮從身相許?”
“這塊玉給你,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