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假期,楊天歌和邱波舉行了婚禮。
阿古麗和季凡一同來到他們家鄉的小鎮,雖然是簡易的婚禮儀式,但邱波為楊天歌帶上結婚戒指的一瞬間,彼此臉上露出燦爛明亮的笑容,他們被上天眷顧著,有情人終成眷屬。
阿古麗濕著眼眶看完楊天歌和邱波的結婚典禮,心中無限感慨,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從一而終的愛情吧。
新人敬酒時,邱波拍了拍季凡的肩膀,問他,什么時候能喝到你們的喜酒?
季凡笑著,將阿古麗的手緊緊攥在掌心。
臨別前,楊天歌拉著阿古麗在婚房里說悄悄話。她撫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說:”要不是因為懷孕,我才不想這么早嫁人,便宜了他”。
阿古麗笑話她口是心非,身在福中不知福。
楊天歌問:”你難道沒有想過要嫁給季凡?”
阿古麗曾無數次地幻想自己的婚禮,在草坪上、在酒店里、中式的、西式的……周圍坐著祝福他們的家人和朋友,季凡為她戴上戒指,領著她去往另一個家,屬于他們的家。
但此刻,季凡的臉在心中模糊不清。
假期過后不久,阿古麗提出了分手。
至于分手的原因,很難說清楚,因為異地戀,因為對他不再依賴,因為彼此都變了,因為聊不到一起去的話題,因為越來越遠的圈子……
她問自己,還愛他嗎?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這種愛被距離和時間沖淡,變得恍惚不確定。
季凡教她的,在任何時候,應該更愛自己,如果另一個人的存在讓自己不快樂,那么結束這段關系才是最優解,不必為此感到內疚。
這次分手阿古麗并沒有陣痛期,她很快習慣沒有季凡的生活,仿佛天邊悄悄溜走的云一般自然。
阿古麗并不擅長交朋友,在失戀后的時間里,她學會了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去吃火鍋,一個人在周末逛公園……季凡告訴過她,我們享受的,應該是做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陪你做這件事情的人。
幾個月后,阿古麗突然接到季潔的電話,說想找她吃飯。
上一次見到季潔,還是大三剛開學不久。季潔考到A城的大學,季凡帶著阿古麗去看她。
那時候她和季凡已經好了一年多,阿古麗覺得他們的熱戀期很長,至少在季凡去C城之前,他們一直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烈日下,季潔穿著迷彩服跑過來,見面就喊她嫂子,讓阿古麗哭笑不得。
軍訓把這群大一新生曬得黢黑,季潔也不例外,她個子高,說話嗓門很大,一個健步沖過來挽住阿古麗的胳膊,霸氣十足。
季潔嘆氣:”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我沒我哥好看。”
“沒有,你跟季凡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那我哥是什么風格?”
“這個嘛,”阿古麗看了一眼季凡,掩嘴竊笑:”小白臉的風格。”
“小白臉你還喜歡他?”季潔朝她擠了擠眉毛。
“都說我像爸爸,他像媽媽,雖然我都忘記我媽長啥樣了,但看我和我哥的模樣,哎,可想而知我媽當初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阿古麗心想,他們兄妹這一點倒很像,總能輕松地談論起自己的父母,不被往事困擾。
“走,嫂子,我請你去學校外面吃大餐。”季潔回頭朝季凡大喊:”我請客,你買單!”
一路上季潔拉著阿古麗有說有笑,抱怨軍訓惡劣的天氣、宿舍的八卦、班里的新聞……阿古麗與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感覺像多年的小姐妹一樣親切。
阿古麗和季潔約在公司樓下的一家快餐店,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三年,季潔變化驚人,燙著大卷發,踩著高跟鞋,看起來光彩照人。
剛坐下,季潔大聲喊她“嫂子”,讓阿古麗局促不安,想必她還不知道與季凡分手的事情,阿古麗正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季潔先開口了。
“嫂子,你知不知道我哥最近在干嘛,家里人都很擔心他。”
“出什么事了,”阿古麗心里一顫。
“我哥是親戚介紹去的C城一家公司,這個親戚最近跟我爸告狀,說我哥現在學著抽煙喝酒,下班后經常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玩到凌晨,聽說有次還打架被鬧到派出所。”
“你知道的,我爸爸工作忙一向沒空管他,我給我哥打電話,問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煩,可他啥也不說,聊不到兩句就沖我發火。”
“嫂子,我沒辦法,只好來打擾你,你肯定知道他現在是什么情況,要是工作壓力大,你幫我勸勸他。”
“你知道我家里的情況,我哥從小就很懂事,我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犯渾,我奶奶年紀大了,這事不能讓她知道。”
阿古麗驚訝,才幾個月的時間,發生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告訴季潔他們已經分手好幾個月,這些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
“倒沒聽說他在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煩,國慶節的時候他還高興地說拿了部門銷冠,發了不少獎金。至于那群”狐朋狗友”,倒是有些印象,半年前我去過C城找他,也見過那些跟他一起吃喝的朋友,不過是些愛玩的同事,倒也不像壞人。”
“做銷售的嘛,應酬多了說話難免有些浮夸張揚。”阿古麗寬慰她,”季凡都這么大個人了,肯定能分得清楚是非,你們也不用太擔心。”
阿古麗沉默了一會兒,她已經沒有權利對他的生活進行過多的評價。
季潔好像看出她的窘迫,故作輕松地說道:”我支持你,古麗姐,我哥這樣子確實不值得托付終身。”
阿古麗聽到季潔對她的稱呼由”嫂子”變成了”姐”,尷尬地笑了笑。
季潔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向她寒暄幾句后,草草結束了對話離開。
阿古麗很擔心季凡,幾次想打電話問候他,最終被理智阻止。
都分手了,她以什么身份去關心勸慰他,藕斷絲連的前女友?他們的分手異常順利,沒有哭訴,沒有挽留,仿佛早已心照不宣,這段關系走到了盡頭。
元旦前夕,同事們討論步行街上的跨年活動,有男同事用半分真心半分玩笑的語氣邀請阿古麗一起去步行街跨年,被她委婉地謝絕。阿古麗不愛湊這種熱鬧,更重要的是她不想給他玩辦公室曖昧的理由。
雖然嘴上不說,但阿古麗心里很清楚,那個男同事對她有意思,工作上總是有意無意地與她接觸,幾次公司聚會上都拉著她開曖昧的玩笑,還旁敲側擊地向同宿舍的女生打聽她,聽說她跟男朋友分手后,更是對她格外熱情。阿古麗不是對感情懵懂無知的少女,這點小心思輕易就被她看穿。
元旦的氛圍還未散去,大家帶著愉快的心情期待春節的到來。
下班后天已經全黑了,天上飄著小雪,阿古麗簡單吃過晚飯,獨自在附近的公園閑逛。兩旁的樹枝上掛著節日彩燈,遠處街道上傳來歡快的新年歌曲,熱鬧喜慶,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
踏著薄薄的一層雪花,阿古麗撥通了媽媽的號碼,電話那頭,媽媽跟她說著家長里短:
老家的親戚送來很大塊的糍粑,我切成小塊分給了鄰居。
家里的臘肉臘腸已經腌好掛在陽臺上,等你回家吃。
還有你愛吃的腌菜我給你準備了一大壇,到時候給你裝在小瓶子里帶去公司。
鄰居張伯伯前段時間去云南旅游被騙了好幾萬買了個假的玉手鐲回來,被張嬢嬢罵得狗血淋頭。
還有江阿姨的兒子,昊昊,記得吧跟你同年的,元旦剛帶女朋友回家見了家長,估計明年就得辦婚禮。
……
在冰冷的寫字樓里待久了,阿古麗覺得家里的繁復瑣事久違地親切。最后,媽媽提醒她,你也該操心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都出生了。
好,好。阿古麗敷衍地答應著,匆匆掛了電話,隨著鄰里陸續有同齡人結婚,最近媽媽頻繁地暗示她該談婚論嫁。
掛了電話,手機馬上又響起來。
屏幕顯示季凡的名字。
“見一面吧。”
他說:”我回A城了。”
“有什么事嗎?”阿古麗問他。
“我辭職了。”季凡說,”我在你們公司宿舍樓下。”
“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想看看你。”
“你走吧,我已經不住那里了。”阿古麗語氣緊張,她在撒謊。
事到如今,他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朱古力,你怎么變得這么無情。”季凡的語氣里帶著幾絲玩笑戲謔。
阿古麗冷笑了一聲,”不是你教我的嗎,輪回的最后一世,就該人情淡薄。”
“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記住的都是些什么?”
“記住該記住的唄。”
“你快走吧,我不會跟你見面的,咱們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阿古麗覺得他們不該如此輕松地聊天,借口有事掛了電話。
接到季凡的電話,她還是會心慌意亂。但他們已經沒有未來,阿古麗反復提醒自己,這段關系已經徹底結束了。
公園的人越來越少,寒風刺骨凍得她直打哆嗦,阿古麗在公園徘徊到深夜才緩緩走回宿舍。
季凡早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