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變成魚，我將行走在海中，也將沉睡在海中。——題記

我忽然覺得窒息。

手掌的皮膚最先開裂，只有泡在水里傷口才能愈合。

母親父親告訴我，是我要化身為魚了。

化身為魚的能力是天生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天生攜帶。

“變成魚后，你會忘了自己作為人的模樣。”他們說，“那個時候，你就要回到我們在海底的家。”

化身為魚，潛入海底，路只有一條。

我只覺得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墜，下墜，又窒息。再緩過神，我已經在一捧海水中，我看得到這是母親的手掌，但我已感受不到溫度。

水中看母親的臉都是扭曲的。

這一路再無人相送。

可是他們沒有告訴我，我要去多久？我還能回來嗎？他們沒有告訴我，海底的家有沒有其他家人，我會遇見和我一樣的人嗎？

可奇怪的是，在水中我也會覺得疼。

只有不斷下潛，疼痛才會減輕。

我只能不停潛入海底，順著母親用那一捧海水推著我離開的方向。

我依然保有作為人類的記憶，果然完全忘記了我從前的模樣——也忘記了父母的模樣。

我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直到我鉆進一條墜落于海底的船——

它滿身的珊瑚與結晶，看起來像是由鉆石建成。

我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因為它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

這是我們海底的家。

我也終于不再感到疼痛。

破碎的樓梯上掛著一面鏡子，我游近去看，鏡中全是珊瑚與石頭，可為什么沒有我的影子？

我……我根本不認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啊。我甚至無法找到自己，我忘了自己啊……

我在岸上作為人類的生活究竟真實嗎？

我恍惚了，我覺得有眼淚涌出，可是我不能伸手去擦，我只能不停轉動身體，因為眼淚圍繞在我周圍，我什么也看不清了。

可是母親告訴我，母親說過，這里是家。

但是，但是……為什么只有我自己？

忽然鏡中的一切扭曲起來，我竟然覺得那像一張臉——

我為什么會覺得這是一張臉？

這會不會是作為人類時的我的模樣？

來時的路我已然分辨不出，更不敢離開這里。

我躲進角落，困惑著，害怕著，遺忘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