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文欣約好了今天早上起來跑步,晨光熹微,我換好衣服來她樓下等她。她穿著黑色背心短裙,淡黃色的頭發(fā)扎成整齊的高馬尾,手臂跟小腿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充滿著力量感的美。我們熱身了一下就開始跑,起初我還擔(dān)心她會跟不上我,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后來發(fā)現(xiàn)這種擔(dān)心純屬多余,她的配速很快,后來我簡直有些跟不上她了。
我們就圍著她住的這棟居民樓跑,一圈又一圈,我感覺到汗水不斷從我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里滲出來,肺里也像逐漸塞上了棉花,使我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幾圈下來,我早就大汗淋漓了,只能是勉強跟上她的腳步,而她看起來卻只是微微出汗而已,看來她說自己每天早上起來跑步絕非虛言。
街上人逐漸多了,我們就得不斷躲避來往的行人,這種變速跑更讓我喘不上氣。終于,我們又跑到她樓下的時候停了下來。
“你應(yīng)該加強運動了啊,連我都跟不上。”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我確實很久都不跑步了,不適應(yīng)。”我喘著粗氣。
“就先到這里吧,我回去洗澡了,最近都是早班,一會兒還要去上班。”
“好,我也得回去洗個澡。那你什么時候下班啊?”
“下午兩點鐘。你今天不開會么?”
“我正好今天下午不開會,那等你下班了見?”
“嗯嗯,不過你別在大廳里呆著,最好在大門那里等我。”
“沒問題。”其實我本來今天下午是要開會的,但我想跟主任說一聲不去開會的話應(yīng)該也可以。
下午我就在大門口等她,剛過了兩點,她就換好衣服出來了。還是昨天那件紅色的短袖,只不過今天她用一條發(fā)帶將頭發(fā)扎了起來。這條發(fā)帶是棉毛材質(zhì)的,白底,點綴著碎花,非常漂亮。我們見面親了一下。
“你吃過午飯了么?”我問她。
“沒有啊,剛下班準(zhǔn)備讓我們吃飯,我怕你等著急,就跑出來了。”
“那我們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么?”
“可以啊,我記得上次一起吃飯是我定的,這次聽你的。”
“那行。”上次我看好了那家餐廳,但是她帶我去吃了牛肉面,這次可以過去了。
我們來到這兒,餐廳在一個大院子里,臨著嚴(yán)西湖邊。一進門是一個很寬敞的大廳,左右陳設(shè)雅致,氣氛祥和安靜。一位衣著嚴(yán)整的服務(wù)員迎著我們到湖邊單獨一排的一個位置坐下,桌子上插著兩支新鮮的粉紅色玫瑰花,然后分別遞給了我們一份很厚的菜單。
“你點菜吧,我就不看了。”她對我說。
“好,那你喜歡吃什么呢?”
“不要辣就可以,我不太喜歡吃辣椒。”
“你們這里有什么推薦的么?”我問服務(wù)員。
“我們的招牌菜有蔥燒武昌魚、江南小牛肉、黑松露燒鵝、霸王鞭燜甲魚,只有甲魚是辣的,其他都是不辣的。”
“那我們就要一條魚,一份牛肉,一份燒鵝。”
“先生,這個江南小牛肉是論例的,一個人一例。”
“那我們就要兩例。”
“都是肉,再加一份素菜吧。”她說
“好,那就再加一個南非冰草。”
“好的,先生,你們點了一份蔥燒武昌魚、兩例江南小牛肉,一份黑松露燒鵝和一份南非冰草,有什么忌口的么?”
“你有什么忌口么?”
“應(yīng)該都沒有芹菜吧?”
“都沒有的,女士。”
“那沒有了。”
“好的,請您稍等,桌子上有剛沏好的茶水。”
“好的,謝謝你。”
“你不喜歡吃芹菜啊?”我問。
“不是不喜歡,是我從小就不吃芹菜。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吃。”
“芹菜很好吃的啊,芹菜炒牛肉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反正我是不吃。”
“嗯嗯,不喜歡吃就不吃。”
“嗯嗯,我去化個妝啊。”
“好。”
我自己在座位上掃視這家餐廳,心想這里確實非常不錯,可以眺望嚴(yán)西湖面,很適合兩個人講話。我后邊兒位置上看起來是一家三口,父母兩人帶著一個小姑娘,前邊兒是四位中年男性,在談?wù)撝┦裁础?/p>
不多一會兒,文欣從洗手間里出來,在大廳側(cè)邊看到了什么似的,蹲了下來,也招手讓我過去。啊。原來是一個小小的水池,差不多一個浴缸大小,里面養(yǎng)著大約七八只錦鯉,與我們當(dāng)時喂的魚不同,這些魚明顯要胖很多,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有人投喂。
“你看這些魚,好胖啊。”她說。
“是啊,肯定是有人經(jīng)常喂他們,多幸福。”
“但是這個池子可太小了,他們都游不開。”
“沒有我們喂魚的那個魚池大。”
“對啊,那里的魚都很活躍,這里的都很慵懶,游都不愿意游的樣子。”
“確實看起來很擠。”
她逗了逗那些魚,這里的魚應(yīng)該是見人慣了,對她無動于衷。
“還是那個魚池里的魚幸福。”
“嗯嗯。”
我們又回到了座位上。她擦了些粉底,畫了眼線,涂了口紅,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其實你不用特意去化妝的,你化不化妝都很好看。”
“那不一樣,化一點妝是不是更漂亮了。”
“這倒是。”
“美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搭配這些衣服,穿戴一些首飾,都是為了變美啊。我可能不太美,但是能通過一些簡單的方式變美不是很好么?”
“對,追求美當(dāng)然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C辣緛砭秃芟∮校液馨嘿F。”
“Bingo,只是有時候變美實在是太麻煩了,做一個頭發(fā)都要一天時間,我的頭發(fā)都已經(jīng)分叉很久了,一直沒有機會再去做。不過我剛才就簡單的化了個淡妝,沒有用多少時間。”
“看起來還好啊。”
“你應(yīng)該都看不出來開叉吧,哈哈。”
“那應(yīng)該是了。”
菜都上來了,武昌魚的味道確實很不錯,又嫩又滑。與上次不同,這次吃飯她沒有制止我說話,但是她也只是在嘴巴里沒有東西的時候才講話,我看她其實比我吃的還要多。
“這個魚還是很不錯的。”我說。
“對,很新鮮。魚一定要新鮮才好吃。”
“你喜歡吃魚么?”
“我特別喜歡吃魚,草魚、鯽魚、鯉魚,各種魚都很喜歡,除了鯰魚,鯰魚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嗯嗯,鯰魚確實不好吃。”
“你喜不喜歡吃一些很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就比如魚皮啊,內(nèi)臟啊,還有臭豆腐之類發(fā)酵的食物。”
“東北酸菜算不算,哈哈。”
“算啊,我就很喜歡嘗試這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我感覺我的接受程度還是很高的。”
“那有機會帶你去吃東北酸菜燉大鵝,老香了。”
“哈哈,可以啊,應(yīng)該會非常不錯。”
我們把點的菜全都吃掉了,沒有任何浪費。兩個人吃三個菜還是很多的,我已經(jīng)有點兒撐到了,看文欣應(yīng)該也是吃飽了。我們就在位置上坐著休息。她又拿粉餅出來補了一下妝,突然,她朝我背后舉手,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姑娘。
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留著短發(fā),臉圓嘟嘟的,顯得非常可愛,文欣就在隔著我跟她打招呼。她從包里拿出一塊兒奶糖,招手讓小女孩過來,小女孩的父母也注意到了她。
“這小姑娘真可愛,我這里有一塊兒糖,您看能不能給孩子吃。”文欣對著他們說。
“好,去吧。”那位媽媽回答。
小女孩兒從座位上下來,跑到我們面前,文欣就把那顆糖果放到了她手里,又摸了摸她的頭。
“謝謝阿姨。”
“哎,真乖。回去吧。”
小女孩就走回去了。
“你喜歡小孩子么?”
“喜歡啊,但前提是不需要養(yǎng)她。我自己是不會生孩子的。”
“要孩子的話確實得好好考慮,要有一定的經(jīng)濟基礎(chǔ),還會面臨隨之而來的各種問題,就需要兩個人都準(zhǔn)備好了才行。”
“對啊,但我不生孩子原因其實很簡單,也不是因為錢,也不是因為生孩子會有孕反啊、漲奶啊各種事情,我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就達不到做一位母親的要求。你想啊,生孩子相當(dāng)于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會說話、懂得思考的人,不是一只小貓小狗,這是多么大的責(zé)任?”她正經(jīng)的說。
“那倒是,養(yǎng)孩子對父母的要求是很高的。我一直覺得現(xiàn)在人對要孩子太過于隨便了,有些人簡簡單單因為到一定的年齡就決定要孩子了,根本沒考慮自己能不能撫養(yǎng)好,這對孩子可太不負責(zé)任了。”
“生了就一定要好好的養(yǎng),養(yǎng)不好就不要生,生了還不養(yǎng)那就是最大的罪過。我是認為自己承受不了這么大的責(zé)任,如果我有孩子,那她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長大成人免不了會吃很多的苦,我就會不忍心。而且生孩子會耗費一個人太多的精力了,自己免不了就需要舍棄別的東西,所以我是非常堅定的不生孩子。”
“但是要孩子也會讓人成長啊,能體會到很多的東西。孩子不隸屬于父母,孩子只是他自己。養(yǎng)他不應(yīng)該是父母的某種權(quán)利,而是父母的義務(wù)。父愛如山、母愛似海,我們當(dāng)然要感恩,但我感覺父母也應(yīng)該感謝孩子,是孩子讓自己體會到了那種完全付出的感覺。”
“所以說生孩子本質(zhì)上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可能就是天下最為‘自私’的事情,延續(xù)自己的基因,還從中獲得成長。而人往往都是自私的,怪不得那么多人生孩子,越是撫養(yǎng)不好的還越生。”
“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不要孩子了,當(dāng)然更多可能是經(jīng)濟原因,但是父母們普遍對要孩子還比較在意,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么。不要孩子的話,你父母會接受么?”我對她說。
“我倒是從來沒跟父母講過這個,畢竟還太早了。不過我也不是特別在乎他們怎么想,接受如何,不接受又如何呢?我當(dāng)然是愛他們的,但他們不能左右我的想法。”
“如若他們心里對這個有執(zhí)念,你也一直這么堅持的話,可能相互間的關(guān)系就不會太好,而且還會讓他們留下遺憾。”
“人生的遺憾可太多了,他們真要是想不開,我也沒有辦法。即使他們能接受這個,也會有其他的問題,所以我以后肯定不會跟父母住在一起。距離才能產(chǎn)生美,對互相都好,呆在一起,遲早要相看兩厭。”
“這樣的話,倒也是個辦法。”
“嗯嗯,我還想以后結(jié)婚的話,父母為什么一定要認識我的丈夫呢?也可以就不要認識啊,反正父母喜不喜歡我丈夫?qū)ξ襾碚f也沒什么影響,而且他們本來相互就不是家人,更沒有什么感情。我同樣不需要認識對方的家人,直接省去了很多麻煩,也不會起矛盾。結(jié)婚以后,你管你的家人,我管我的家人,互不干涉。”
“那舉行婚禮的時候不都得讓父母家人、親戚朋友過來么,還不認識,多尷尬了。”
“婚禮也沒必要啊,花費自己那么多時間精力辦一個讓別人看的儀式,而且人家可能都不在乎,能有什么意義?婚禮辦得再好,感情不好還是不好,該離婚還是離婚,影響不了什么。”
“感情當(dāng)然是最重要的,但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吧,在古代條件再怎么困難,兩個人結(jié)婚至少都會準(zhǔn)備個紅蓋頭什么的。婚禮要是不辦,只簡單去民政局領(lǐng)個證,那都沒什么感覺,畢竟一生就結(jié)婚這么一次。”
“一生就一次的東西其實很多的,沒必要太看重,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