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阿梨到池塘里叉魚的時候,眼看著溪水倒流,她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魚在水里排隊打圈圈,水底深處形成一道幽黑的漩渦,她大喊一聲“師父!”
這一聲叫的急切,顧寧急匆匆趕來,阿梨趴在岸邊,拽著一條有人頭大的魚尾巴,水中一片漩渦異像。
“師父!快幫我!其他的魚都被吸進去了,這是最后一條了!”她話音剛落就被漩渦力道拖進了半只手臂。
顧寧抬頭看天,在西南方向一片混沌中云卷成漩渦狀,他在這處湖泊養仙鯉魚就是因為與天宮廣澤湖天地相應,天宮之水回環之地,聚集仙氣于他修煉有益。
廣澤山御水歷來就是御術府術仙到天宮修煉的第一門課,他頗無奈的看著阿梨“你松手便是。”
阿梨搖頭“不行!最后一條了!”
眼看漩渦越來越深,阿梨打濕了整個袖子,就差將頭栽下去了,他手指凝成一股氣勁,往她手臂一處穴道彈去。
阿梨手臂發麻失去力道,魚滑溜一下就從她手里跑走吸入漩渦中。
阿梨一屁股坐下,捂著手臂氣鼓鼓,癟著嘴不說話。
賭氣了?
顧寧寬慰道“為師怕你掉水里,要是陷入了漩渦里,我也救不了你。”
“我不管,我肚子餓了我就要吃魚!”阿梨拍拍屁股站起來,叉腰仰頭目視顧寧。
她儼然被自己養胖了不少,顧寧邊走邊道“梨花坡下就有一條河,想吃多少有多少。”
“味道完全不同,師父,這個湖里的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那自然了,這魚是我費盡心思從天上弄來的,凡間哪有這等好東西?”顧寧指著天。
“天上?”師父糊涂了嗎,阿梨抬頭便見天生異像,云中的漩渦越卷越大。
“你吃了這么多天宮的魚,吸了不少靈氣,手伸過來我看看。”顧寧伸出手。
阿梨想也未想將手伸了過去,顧寧頓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腕,一道銀白的光束自他的手腕蔓延慢慢爬上阿梨的手臂。
阿梨驚呼一聲“這是什么?”
顧寧凝神未答,只等片刻他松開手,神情淡定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蜷曲“開了你的脈,好事一樁。”
“你現在可以算算你的崔三郎在做什么?”顧寧挑眉,隨意說道。
阿梨不可置信,她左右掃視一圈才放心挨近了顧寧耳邊“師父,我有點心虛,想這樣做又不想這樣做。”
“雖然我想知道但是我不能為了滿足自己去窺探他的生活,要經過他的同意吧?我還是不算了。”
顧寧掃了眼她腰間的鈴鐺,清清冷冷的“嗯”了一聲。自己好歹是個上仙,能自己樹立界限并遵守界限,但阿梨畢竟是凡人女胎,她能遵守界限克制自身已是難得。
顧寧別開話題“今日隨為師一起出門,教你術士算命法。”阿梨驚喜異常,在她眼里這才算是師父真正收她為徒!魚沒了的事也被拋到九霄云外。
崔超早早起來,推開房門,梨花樹下依舊沒有人影,他微嘆一口氣,阿梨因為上次生了他氣已好幾日不來練字了。
自己從未問過她住哪里,想致歉也找不到人,其實當時聽曲自己便心不在焉,過于粗心未能顧及到她。
幾天下來他一篇書卷都看不下,今日湘君約他湖邊作畫他收拾盡早出門,想著若是能在集市碰到阿梨就好。
“術士算命!五兩一位,童叟無欺!”阿梨奮力吆喝,他們選了一路人流量大的路段,斜對面正是那日聽曲的滿樓。
顧寧一身道骨仙風,樣貌堂堂長身玉立,光是看個背影便知是位芝蘭玉樹的君子,不過半刻,便圍過來幾個小娘子。
是看人還是算命阿梨不清楚,但是小娘子們出手闊卓呀!
“姑娘初來乍到容陵郡?”
黃衫姑娘用力點頭,原本半分信現在信了八分。
“隨主而來,乃縣令府人。”
黃衫女子再次用力點頭“先生說的一個字都不差!”
“那便說說,你要算什么?”顧寧接過阿梨遞過來的茶,頗贊賞的看了她一眼。
“實話實說,我乃新上任縣令老爺嫡長女身邊的管事丫鬟,前幾日小姐說給我看了一門親,是她幼時玩伴身邊的侍從,我對那侍從印象不好,但是他給了我這個。”她晃了晃時手腕上成色不錯的鐲子。
“出手闊卓,人不小氣,但是他長的兇,平日里辦的事見血光,我就想問問這門親靠譜嗎?”巧玉言語間幾分向往幾分忌憚,一來認為那侍從薪水豐厚出手闊卓,日后生活定然滋潤,二則怕那侍從脾性不好,主子打點的婚事她又不能多過問。
顧寧瞄了眼那鐲子,露出一抹笑“這鐲子認了不少女主人。”
巧玉臉色一變,瞬間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她將鐲子摘了下來“先生可否再指點幾句?”
“送你東西的人就在那樓里,想辦法讓你主子看見便能解。”顧寧抬了抬下巴,示意著斜對面的滿樓。
巧玉秀眉一蹙,幾分薄怒上臉“昨日送我鐲子,今日便逛花樓,若非今日算一卦,我怕是真是陷了泥潭!”她將鐲子重重拍在桌上,從荷包里又掏出一錠白銀。
“先生都收起吧。”說完便提裙走開,恨不得即刻帶著小姐去揭發那侍從。
阿梨看的新奇,也不知從哪里弄到一把扇子,十分自覺替他扇了起來“師父,你說的真的是準的嗎。”
顧寧十分受用“為師就這點本事,半分也不會假,你好好學便是。”
陸續看了好幾位小娘子,問的大多都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們無從抗拒,對男方知之甚少,只能行這條路來尋個安心。
后面來了位穿金戴銀的婦人,她伸手便將一顆金錠子按在桌上,體態豐腴面容帶哀“先生,請替我算算我還有多少時日。”
阿梨側目過來,看的卻是桌上的金錠子。
“我雖通一些醫術,但每行有每行的規矩,我既行卜便不搶大夫的生意,夫人請回吧。”
婦人聽聞面色悲戚,于心不忍,阿梨手指戳了戳顧寧的背。
“但是,與夫人有幾分眼緣,破例一次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