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仿佛時間也在這靜謐中凝固。
當(dāng)晨曦初現(xiàn),微光透過窗欞的縫隙,喚醒了新的一天。
天邊泛起魚肚白,絲絲縷縷的霞光逐漸暈染開來,給整個世界帶來了一絲朦朧的暖意。
輕柔的晨風(fēng)拂過,帶著朝露的清新和花朵初綻的芬芳。
院子里的花朵經(jīng)過一夜的沉睡,此刻正含著晶瑩的露珠,在微風(fēng)中輕輕顫動,仿佛嬌羞的少女。
辰時剛過,趙捕頭竟主動呼喚小翠,要了洗漱的熱水和一桌酒席,這著實令她感到幾分意外。
小翠聽聞趙捕頭的吩咐,趕忙讓外面的人著手去準備。
不多時,她便端著熱水,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屋內(nèi),紗帳低垂,光影朦朧,她只隔著帳子影影綽綽的看到了花綾側(cè)臥的影子。
那花綾影子似有若無,如夢幻般縹緲,讓她滿心好奇,卻又什么都看不真切。
此時,趙捕頭坐在床邊,面色不善,雙眉緊蹙,眼神中透著一股冷峻與沉思。
那凝重的神情仿佛承載著千般憂慮,萬般愁緒。
屋外,微風(fēng)輕輕吹過,帶來幾縷清新的花香,卻無法驅(qū)散屋內(nèi)壓抑的氛圍。
初升的陽光透過窗格,在地上灑下一片片金黃的光斑,可屋內(nèi)的陰霾卻依舊濃重。
小翠見此情景,心中不禁一凜,原本想要上前探問究竟的心思瞬間消散。
她深知趙捕頭的厲害,此刻這般神色,更是讓她心生畏懼。
于是,小翠默默地把東西放下,動作輕柔,生怕發(fā)出一絲聲響驚擾到趙捕頭。
隨后,她匆匆退出房間,仿佛身后有什么無形的壓力在驅(qū)趕著她。
那匆匆的腳步,似是急于逃離這壓抑的氛圍,又似是生怕自己的停留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房門輕輕合上,小翠站在門外,心仍在砰砰直跳。
此時,院子里的鳥兒歡快地啼叫著,似乎在迎接新的一天,然而小翠卻無心欣賞。
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著趙捕頭那不善的面色和帳中神秘的花綾影子,滿心疑惑卻又不敢妄加揣測。
于是匆匆去尋王媽媽報告了情況,王媽媽聽了更是心煩氣躁,只讓小翠依舊等在門外好生伺候著。
而屋內(nèi)的趙捕頭,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對小翠的離去渾然未覺。
良久之后,他才叫了花綾起身,兩人洗漱完畢,用過酒菜,稍作休憩,屋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沉水薰香。
花綾輕盈移步,從隱秘之處找出了珍藏的筆墨紙硯。
那材質(zhì)皆是上乘之選,光潤細膩,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
這些物件,皆是當(dāng)初花綾當(dāng)選花魁之后,王媽媽為了討好田中尉,差人精心送過來的。
未曾想,如今倒是讓趙捕頭有了享用之機。
趙捕頭行至旁邊的紫檀書案前,那書案紋理精美,散發(fā)著幽幽的檀香之氣。
他輕輕鋪好一張上好的宣紙,宣紙如雪,平展而潔凈。
花綾則款步至旁,素手纖纖,開始研墨。
她神情專注,墨錠在硯臺中緩緩轉(zhuǎn)動,研了半硯池的墨,那墨色濃郁,如夜之深沉。
趙捕頭挽袖提筆,筆走龍蛇,以狂草之態(tài)書寫了一首聲聲慢:
“欺寒沖暖,
占早爭春,
江梅已破南枝。
向晚陰凝,
偏宜映月臨池。
天然瑩肌秀骨,
笑等閑、
桃李芳菲。
勞夢想,
似玉人羞懶,
弄粉妝遲。
長記行歌聲斷,
猶堪恨,
無情塞管頻吹。
寄遠丁寧,
折贈隴首相思。
前村夜來雪里,
殢東君、
須索饒伊。
爛漫也,
算百花、
猶自未知。”
其字龍飛鳳舞,氣勢磅礴,墨香四溢。
花綾在一旁觀之,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不禁贊道:
“想不到趙大人還有如此才情,真乃令人欽佩。”
趙捕頭微微一笑,回應(yīng)道:
“我也算出身名門,自小家教極嚴。習(xí)字乃是從小開始,每日勤練不輟。
詩詞更是專門請先生悉心教導(dǎo),只是后來進了衙門,處理諸多繁雜事務(wù),這些才情便很少用得著了。”
言罷,花綾亦心有所動,就著剩下的殘墨,以行書之姿書寫了一首蝶戀花:
“雨霰疏疏經(jīng)潑火。
巷陌秋千,
猶未清明過。
杏子梢頭香蕾破。
淡紅褪白胭脂涴。
苦被多情相折挫。
病緒厭厭,
渾似年時個。
繞遍回廊還獨坐。
月籠云暗重門鎖。”
其字端莊秀麗,透著婉約飄逸之美。
一時間,屋內(nèi)墨香與才情交織,仿若時光都為之停駐。
趙捕頭與花綾相對而坐,案幾之上,墨香氤氳,二人方才揮毫落字。
那字跡,或龍飛九天、筆走龍蛇,或娟秀婉約、清新脫俗,仿若承載著各自的心事與情愫。
此刻,二人互換字帖,目光交匯,盡盈默契與期許。
趙捕頭謹而慎之地將對方字帖納入懷中,藏置妥帖,恰似那乃世間至珍之寶。
花綾亦如呵護稀世珍寶般收好了趙捕頭之墨寶,其輕柔之動作,盡顯珍視之意。
繼而,趙捕頭起身,目光剛毅地望向墻上所懸之碧血鴛鴦刀。
其身手矯健,爽利地將其取下,那刀于陽光下閃爍著凜冽寒芒。
他輕輕摩挲著刀柄上的松花色如意雙盤結(jié)之穗子,目中流露出些許不舍,然仍決然解下,鄭重交予花綾。
花綾雙手接過此穗子,眸中淚光瑩瑩,將其緊緊握于手中,收入懷中妥帖安放。
而花綾亦慷慨解囊相贈,她轉(zhuǎn)身趨至織錦多格梳妝臺前,那梅花溢彩的妝奩精美絕倫、華麗無比,卻亦難及她此刻滿心之柔情蜜意。
她輕緩地打開妝奩最下層,從中取出一根花梨木雕琢而成之簪子。
此簪工藝精湛絕倫,紋路細膩入微,頭上雕刻著歲寒三友的紋樣。
她雙手捧著簪子,遞至趙捕頭面前,聲線略帶顫抖而言道:
“此簪乃亡父所刻,伴我良久,今交予君,留作紀念。”
趙捕頭鄭重接過,神色黯然,收入囊中。
此時,微風(fēng)拂來,吹起二人之發(fā)絲,卻吹不散其心中繾綣情誼。
他們深知,明日別離,不知何期重逢。
然此互換之信物,將成彼此心中永恒之牽掛,于這茫茫江湖之中,留下些許慰藉的溫暖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