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這日,王媽媽于衙門外苦等,從艷陽高照直至暮色四合,那趙捕頭的身影卻始終未見。
無奈之下,王媽媽只得又掏出些銀子,托那獄卒多多關(guān)照一二,這才一步三回頭,滿心憂慮地回到了環(huán)翠院。
再言那吳良,囚于牢房之內(nèi),被毆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整整一日,竟無人予其一滴水,口渴難耐,腹中空空。
直至傍晚,虧得王媽媽使了銀子,才有獄卒漫不經(jīng)心地扔過來兩個饅頭并一碗涼水。
吳良如獲至寶,接過那碗涼水,仰頭便一口氣灌下,喉間的干渴這才稍有緩解。
待要將饅頭送入口中,卻不料被身旁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猛地一把搶走。
吳良心中憤懣,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匆忙將剩下的一個饅頭三兩口塞進嘴里,囫圇硬吞了下去。
肚子好歹填了個半飽,吳良正暗自竊喜,卻見另一獄卒將那身強力壯的漢子提了出去。
過了半晌,漢子才被重新帶回牢房,手中竟拎著一包袱的饅頭。
牢房里的眾人見了,那目光瞬間變得如餓狼般兇狠,個個眼睛都綠了,畢竟在此處,十有八九皆是餓肚子之人,更有甚者,已然兩三天粒米未進。
那漢子走到牢房一角,眾人立馬蜂擁圍了過去。
漢子倒也慷慨,一人分了一個饅頭。
眾人皆有,偏偏就未給吳良。
隨后眾人狼吞虎咽吃完饅頭,那漢子又與他們竊竊私語了幾句。
便有一個老者走到吳良面前,怒聲質(zhì)問道:
“方才你有了饅頭,怎不分予我一口?
尊老愛幼乃傳統(tǒng)美德,你究竟懂是不懂?
想我一把年紀(jì),在此受苦受難,你竟如此狠心。
若人人都像你這般自私自利,這世間還有何公理道義可言?
今日你若不給個說法,老夫定與你沒完!”
吳良聽了,一時愣在當(dāng)場,尚未回過神來,一眾人等已齊齊圍了過來。
只聽得眾人七嘴八舌的嚷嚷道:
“你這小子,如此不懂事,今天非得給你點教訓(xùn)!”
“竟敢獨吞饅頭,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揍他!”
“別跟他廢話,大家一起上,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
剎那間,吳良便被眾人按倒在地,拳腳如疾風(fēng)驟雨般落下。
中間不知是誰,飛起一腳,正中他的胯間。
吳良疼得欲要大聲呼叫,怎奈嘴巴卻被人死死捂住,聲音哽在喉間,發(fā)不出來。
不多時,吳良便昏死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吳良悠悠轉(zhuǎn)醒,只覺腿間劇痛無比,仿若有萬千鋼針攢刺。
他顫抖著伸手一摸,卻是滿手鮮血,下面的物件早已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再瞧牢房里的情形,那漢子的饅頭已然分光,包袱亦消失無蹤。
眾人正圍在那漢子身邊,阿諛諂媚,獻著殷勤。
吳良望著這一幕,心中悲憤交加,卻又無力反抗,唯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滿心皆是絕望與無助。
這牢房之中,黑暗無邊,人性的丑惡在這一刻盡顯無疑,不知他的命運又將何去何從。
那關(guān)在對面牢房的女孩,見吳良遭此厄運,直嚇得花容失色。
其嬌顏之上,血色盡褪,雙目驚恐圓睜,嬌軀瑟瑟發(fā)抖,仿若風(fēng)中殘葉,搖搖欲墜。
心內(nèi)惶恐至極,惟恐這般悲慘的命運,亦會在須臾之間落到自己頭上。
然時光流轉(zhuǎn),她竟似被眾人遺忘于這陰暗角落一般。
又是一晚過去了,既無尋釁滋事之人來找她麻煩,亦無親友關(guān)切之人為其送吃食。
她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獨守這方寸之地,饑腸轆轆,卻又無可奈何。
只在夜深人靜時,唯有聲聲抽泣,伴著那冷月清輝,更顯凄楚。
早上起來,她緊依牢欄,雙眸失神地望向那狹窄的窗口,盼望著能有一絲希望之光降臨。
然所見唯有那明滅的燭火,和偶爾匆匆走過的巡邏獄卒。
其心漸冷,如墜冰窟,不知這般苦楚的日子,何時方是盡頭。
這女子本是柔弱之軀,如今身處這等絕境,卻無人憐香惜玉,亦無人施以援手。
徒留她在這冰冷的牢房中,獨自承受著恐懼與饑餓的折磨,生死未卜,前途茫茫。
而在牢房之外,王媽媽亦是不辭辛勞,到處奔走打點,一心營救吳良。
歷經(jīng)多方探尋,她總算打聽到了趙捕頭的行蹤,聞得其第二天下午會前往衙門聽差。
于是,王媽媽次日一早,便侯在衙門口。
驕陽似火,酷熱難耐,王媽媽卻顧不得這些,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來來往往之人。
終于,在午時過后,日頭高懸,熱浪滾滾,灼燒著世間萬物。
街市上行人漸稀,皆尋蔭蔽之所以避酷熱。
王媽媽站在衙門前,汗水自額頭涔涔而下,浸濕了她的鬢發(fā),衣衫亦緊緊貼于后背,可她目光堅定,未曾有半分懈怠。
許久,只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那聲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回響,似悶雷滾過。
王媽媽聞聲,精神一振,雙眸急切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眾衙役威武而行,為首之人正是趙捕頭。
他身著皂色官服,腰束錦帶,頭戴幞頭,面容冷峻,步履生風(fēng)。
王媽媽顧不得擦拭汗水,提起裙擺,疾步向前,張開雙臂,口中高呼:
“趙官爺留步!趙官爺留步!”
其聲急切,沖破了周遭的寂靜。
衙役們欲阻攔,趙捕頭微微抬手,示意放行。
王媽媽這才得以成功地堵住了趙捕頭,她氣息微喘,臉上堆滿諂媚之笑,眼中滿是急切與期盼。
王媽媽趕忙趨步湊上前去,瞬間堆起滿臉諂媚的笑,先是恭恭敬敬地請安,而后又殷勤問好。
末了,方才小心翼翼低聲說道:
“那天晚上原不該收趙官爺?shù)你y子,小的實在惶恐。
如今聽說趙官爺欲購新宅子,小的特地備了一點薄禮,聊表心意,實在是不成敬意,還望趙官爺莫要嫌棄。”
言罷,連忙從袖中掏出一個紅包,里面裝著厚厚的銀票,雙手遞了上去。
趙捕頭卻是不接,雙目如炬,緊緊盯著她看了半晌,臉上滿是驚訝之色,高聲道:
“這不是王媽媽嗎?”
其聲洪亮,驚得周遭之人紛紛側(cè)目。
王媽媽聞言,心內(nèi)一緊,額上汗珠更密,不知趙捕頭此舉究竟是何意,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卻仍強自鎮(zhèn)定,陪笑道:
“趙官爺好記性,可不正是奴家。
還望趙官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那吳良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