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花綾的房間之中,燭火搖曳,她與陸云亭相對而坐,詩詞唱和,你來我往,好不愜意。
陸公子豐神俊朗,出口成章,花綾亦是才思敏捷,妙語連珠。
兩人沉浸在這詩意的世界里,全然忘卻了時光的流逝。
不知不覺中,窗外已透進了晨曦的微光,天色大亮。
花綾輕喚小翠送了熱水進來,兩人洗漱完畢,整理儀容。
花綾親自送陸云亭出門,行至門口,兩人執手相看,眼中盡是不舍與眷戀。
“陸公子,此去不知何時再見,你可莫要忘了我。”
花綾朱唇輕啟,聲音略帶顫抖。
陸云亭深情凝視著花綾,鄭重說道:
“花綾姑娘放心,我陸云亭定不負你,海誓山盟,永不相忘。”
言罷,兩人依依惜別。
沒過多久,陸云亭果然差人送來了一盞羊角八寶宮燈。
那宮燈精致華美,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花綾滿心歡喜地將它鄭重地擺在案上,又讓小翠撤去燭臺,換上一些銅制的燈盞。
“再去要一桶桐油來,方便添加。”
花綾一邊擦拭著燈盞,一邊細心吩咐著。
王媽媽見花綾這次沒有被折騰得奄奄一息,自是意外之喜。
因此對于更換燈燭之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畢竟花綾一天幫她賺的錢,就有近百兩銀子之多。
只要她能每天正常接客,其余小事自然也就樂得順著她的心意,隨她高興就好了。
花綾坐在案前,凝視著那盞羊角八寶宮燈,思緒飄飛。
她深知自己身處這風月之地,與陸云亭的情路必定坎坷,但那海誓山盟,卻如明燈一般照亮了她的心房,。
夜色,花綾吹滅了其余燈盞,獨留那盞宮燈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她默默祈禱,陸云亭一飛沖天,功成名就,早日帶她脫離樊籠。
花綾這邊暫時算是安定了下來,而王媽媽卻又為剛買的那個新人,開始日見煩憂。
此女生得倒是貌美如花,眉如遠黛,眸似秋水,唇若櫻桃,肌膚勝雪,端的是一副好容顏。
然其出身貧苦人家,自幼未受詩書禮教之熏陶,亦無琴棋書畫之才藝。
最為可惱的是,自那牢獄出來之后,仿若遭受了極大的刺激,竟變得瘋瘋傻傻起來。
每日里,她只是癡癡地笑,那笑聲時而尖利,時而低沉,時而如夜梟啼哭,時而像鬼魅狂笑,令人毛骨悚然。
她眼神空洞,毫無焦距,仿佛靈魂已被抽離,只剩一具軀殼。
時常莫名地哭泣或發怒,情緒極度不穩定。
旁人與她說話,她也毫無反應,只是自顧自地傻笑,口水順著嘴角流淌下來,也渾然不覺。
她不知饑寒,不曉飽暖,只是一味的癡玩傻笑。
春寒料峭,她身著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不知進屋避寒。
炎炎初夏,她頂著烈日,暴曬于驕陽之下,也不曉得尋找陰涼之處。
對梳洗打扮之事更是毫無知覺,頭發凌亂如枯草,臉上沾滿污垢,也毫不理會。
有時,她會突然尖叫著亂跑亂撞,如同一只受驚的野獸。
或是蹲在角落里,雙手抱膝,嘴里念念有詞,卻沒人能聽懂她在說些什么。
哪怕給她送上美味佳肴,她也只是胡亂抓起來往嘴里塞,吃得滿臉都是食物殘渣,甚至會把食物扔得到處都是。
偶爾她會把飯菜當作玩具,在地上擺弄,弄得一片狼藉。
還有時,她會對著墻壁自言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情緒起伏不定。
若有人靠近,她會驚恐地揮舞雙手,試圖驅趕,仿佛對方是可怕的惡魔。
夜晚,她也難以入眠,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嘟囔聲。
有一日,樓里熱鬧非凡,賓客盈門。
她卻突然沖了出來,衣衫不整,頭發蓬亂。
她在人群中橫沖直撞,當眾撕扯自己的衣物,毫無羞恥之心。
又突然在客人面前大聲尖叫,嘿嘿傻笑,毫無預兆且不受控制,嚇得賓客們驚慌失措。
她面對客人的搭訕和邀請毫無反應,或是做出怪異、讓人難以理解的回應。
她還搶過客人手中的酒杯,將酒灑得滿地都是,口中胡言亂語,說一些荒誕不經、顛三倒四的話語。
又有一次,她闖進了其他姑娘的房間,把人家精心擺放的梳妝臺弄得亂七八糟,脂粉香膏撒了一地。
姑娘們又驚又怒,卻拿她毫無辦法。
甚至,她還會在樓中的走廊上隨地大小便,全然不顧及周圍的環境和他人的感受。
一旦有生人靠近,她又會表現出恐懼或抗拒。
真可謂:
瘋癡未解梳妝意,傻愣何來冷暖愁。
癲狂亂語無人懂,形骸放浪不知羞。
王媽媽本指望這新買來的女子能為環翠院里增添幾分聲色,誰曾想竟落得這般光景。
她也曾心急如焚地找人來看過,仔細查驗之后,確定其仍是完璧之身,想來在獄中未曾遭受什么不堪的虐待。
王媽媽心有不甘,隨后只得又花重金請來城中有名的大夫瞧病。
那大夫捋著胡須,一番望聞問切之后,卻是眉頭緊皺,搖頭嘆息道:
“此乃頑疾,乃是驚嚇過度所致,這般病癥,實非尋常。
其心竅閉塞,神思混亂,非是一兩日能夠治愈的,恐怕需得終身服藥,悉心調養,方有一線轉機。”
聞得此言,王媽媽滿心的期待化作泡影,沒奈何,只好將她一人鎖在一小屋子里。
那屋子狹小陰暗,只容得下一床一桌。
每日,王媽媽都安排專人按時給她喂水喂飯喂藥,不敢有半分疏忽。
那專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聲哄著,唯恐驚了她。
然而,日復一日,時日已過許久,卻依舊未見任何起色。
那女子依舊瘋癲癡傻,不知人事。
莫說讓她梳攏接客,便是正常的交流也無法做到。
再說那吳良,本是調教新人的老手,如今卻也遭了殃,廢了身子。
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靜臥養傷,什么活計也干不了,更別提調教新人這等要事了。
環翠院的生意,因這諸多變故,頗受影響。
王媽媽為此事整日里愁眉苦臉,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天天燒香拜佛,盼著那新人能早日恢復神智,吳良也能盡快起身下床,以重振環翠院昔日之輝煌。
然而,命運無常,未來之事究竟如何,誰也無法預知。
這新人的命運,仿佛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不知何時才能尋得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