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霍幽雖然有了霍朗傍身,能夠存活下來,但相當于寄人籬下,霍老爺一直沒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如果不是霍朗執意要求,霍老爺甚至不會讓霍幽住進霍宅。
年幼的霍幽在霍朗的幫助下也成功上了私塾,能夠識文斷字。
雖然時常受到霍老爺的冷眼,下人的無視,但這些在他眼里已經習以為常。
他每次都在夜晚獨自坐在院子看星星。
即使夜晚的風有些涼,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裳,還是無所謂地靜靜坐在那兒。
會有路過的人看到,但也沒人阻止。
霍朗夜晚有時失眠,這時他就會去院子里找霍幽。
他悄悄到霍幽身邊坐下,突然出聲詢問。
“你為什么每次都要在院子里看星星?”
霍幽似乎早有察覺他的到來,并不出乎意料地說。
“娘親之前哄我睡覺時經常和我講這么一個故事。”
“當一個人突然消失,你在世上聽不到他的聲音,看不到他的容貌時,他就去天上當星星了。”
“會為奔波尋找他的人指引方向,點燃希望。”
“你看。”
他指著天上最亮的一顆星說。
霍朗反應過來,隨即問道。
“那就是你的娘親嗎?”
只見霍幽放下手指,輕輕嘆息。
“不是,那不是娘親,我只是覺得那顆星星很美。”
“娘親說過,當她消失的時候,她會成為最暗的那一顆。”
霍朗疑惑。
“為什么?”
霍幽如釋重負般笑了笑。
“我之前也問過娘親。”
“我問她是不想給我希望嗎。”
“可是她說。”
“希望從不是依附他人而生存。”
“希望如野草,在你不起眼的地方頑強生長。”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娘親說她不希望我要一直依靠他人,她希望我成長。”
“于是她就變成最不起眼的那一顆,默默地陪著我,親眼目睹我的成長。”
不覺間,一滴淚悄然從眼角劃過。
“我試著尋找她,我想,她這顆星星再怎么暗也會有點光亮。”
“可是……”
“不知是她有意為之還是真的不想讓我見到她。”
“自她消失后,每晚的星星都很亮……”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是因為我還幼稚嗎?她為什么要離我而去呢……”
“如果我長大,變成男子漢,她會不會回來呢……”
霍朗輕輕抱住霍幽,安撫著他的背和他的內心。
“可是,我也才七歲啊……”
他抱住霍朗放聲哭泣,似乎是在痛斥他娘親的狠心。
霍幽明白,他什么都明白,他知道自己的娘親死于大火,不可能再見到了。
但他也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安慰自己,可是,好像沒用。
……
霍幽扶著喝的醉醺醺的樂和,疲憊地講完這個故事。
有些不耐煩道。
“親愛的樂兵長,我都架著你饒了監司閣三圈了,你再怎么也得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
樂和被夜晚的涼風一吹,酒醒了半分。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指著千萬顆星辰中較暗的那顆說:“這是你娘嗎?”
霍幽煩躁道。
“那只是小時候哄騙自己的一個幌子罷了,當時的我只是尋求個心理慰藉,我都不信。”
“哦……你走吧,我去牢獄轉悠一圈……”
霍幽聽后氣極反笑:“你是要回到起點嘍?”
“嗯。”
“……”
無可奈何的霍幽也只好把他送回牢獄,雖然他酒醒了差不多,但霍幽還是怕他接著不明所以地撞墻。
霍幽在面對外人的時候是偽裝,表現出膽小、懦弱。
但在樂和這樣一個好朋友面前,他可以完全展露自己的真實性格。
面具如果戴久了,就會長出血肉,摘也摘不下來。
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霍幽啊,那后來呢,后來……你的小朗哥哥呢……”
霍幽聽到后沉默片刻,隨即一甩手把他扔到地上。
在寂靜的夜里這也算是一個聲響。
“你干嘛啊……犯病了……”
樂和疑惑。
“我確實有病,我閑的沒事跟你討論我小時候,我還跟你說小……”
反應過來的霍幽沒有接著說下去。
“以后別在提這件事,我會在你酒醒后再提醒你一次。”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朝身后走去。
樂和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從地上坐起。
樂和早在剛剛說要回牢獄的時候就醒酒了,他醉酒也是有一定的時間。
他不想這么早就清醒過來,于是又抱著酒罐猛喝了兩口。
不一會,面頰上染上兩朵緋云。
眼睛也逐漸變得迷離起來,和普通的酒鬼差不多……不過要比通常的酒鬼帥上三分。
他準備去三號獄牢看看他那“和藹可親”的兵老大,但是過去的時候路過了十一號獄牢。
里面大概有十幾個女人,身穿清涼,有的甚至只批一件薄薄的紗衣,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也可能兩者都有。
她們面帶恐懼地看著路過的醉醺醺的樂和,一個勁地往角落里縮。
樂和看著這群女人,讓旁邊的小兵拿鑰匙打開獄門,徑直朝著人群走去。
他沒有管女人的尖叫,只是伸手掰過一個女人的下巴,使自己能看到她的全貌。
這個女人,確切地來說是這群女人的面貌都算得上貌美,臉上的灰塵也襯地她們楚楚可憐。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沖著門外的小兵暈乎乎地喊:“她們犯什么罪了?”
小兵有些畏縮地答道:“樂兵長,這個我不太清楚……”
“要是不說……自己去施刑廳領罰!”
樂和通過他說話的語氣知道他在瞞著些什么。
小兵聽后趕忙撲通下跪。
“回樂兵長……小的真的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么罪……”
“你把你知道的全盤托出!”
“是……是……”
小兵回憶著。
“樂兵長,我想起來了,是陳貴,聽他們說是陳貴在街上閑逛的時候說這群狐媚子勾引他,然后就給帶回來了……”
樂和聽后把酒罐一摔,酒罐瞬間七零八落。氣極反笑:“陳貴到是一點也沒變……”
隨后,他走到顫顫巍巍的小兵面前,小兵感受到了強大的氣場一點也不感動。
樂和蹲下,在他耳朵旁輕聲說道。
“誰讓你說她們是狐媚子啦?”
隨后聽到“噗嗤”一聲。
鮮紅的血液順著小兵的脖子流下,滴答在灰黑色的地上。
再一看,原來是樂和左手拿著酒罐碎片扎進了小兵的喉嚨。
小兵掙扎地看向他,喉嚨中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看著樂和拿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上沾染的血跡。
最后痛苦的死去。
樂和嘖了一聲,看著自己的寶貝酒罐就這么碎了,里面的清醇美酒也都灑落在地,不忍地皺起眉頭。
他又喊來另一個牢獄的看門小兵。
那個小兵目睹了全過程,雖然以前陳貴也會殘忍殺害小兵,但他以為樂和不是這樣的,結果他想錯了。
他哆哆嗦嗦地來到樂和面前。
“樂……樂兵長……怎……怎么了……”
他害怕到說話也說不利索。
樂和又看向牢獄中的人們。
她們看到剛才的一幕和樂和臉上濺上的鮮血,更加害怕這個新兵長。
確實,樂和平時就扳著個臉,再加上血液的點綴,更像個殺人瘋子。
“把她們放了。”
那群人聽后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隨后又小聲討論起來。
那個小兵也是不敢置信,但是他也不好說什么,誰也不知道樂和下一個殺的會是誰。
“是……是……”
“對了,再給些銀子補償一下,我知道這樣做沒什么用,但是有好比沒有好。”
樂和又轉身看向她們,語氣有些和緩。
“這些年來是監司閣對不住你們,我保證在后天之前給你們個想要的答復。”
在那個時代,女子的貞潔最為重要。
現在的她們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不過現在起碼獲得了最基本的自由,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