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隔花搖窗，淡淡清香入房。

“梅花釀？”邱雪照葫蘆畫瓢似的學著說出這三個字，“這名字聽起來倒是挺好聽的，只是未曾聽聞此酒。”

柳輕塵輕輕哼笑了聲，恰好被邱雪捕捉到了，反問道：“公子莫不是在逗我？”

柳輕塵聞言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像是在有意待著那逐漸清晰的腳步聲襲來——

“客官，您要的豆沙糕，慢用。”

店小二將那盤糕點恭謹地送到桌上，轉頭用肩頭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便離開了。

邱雪一手撐桌，另一手則將糕點盤悠悠推到晴兒面前，瞧她滿眼笑意難掩，還不忘趁著機會打趣道：

“也不知是誰，去人家席上總愛纏著我帶豆沙糕的？”說著，邱雪的眉眼間多了幾分看待小孩子般的寵愛，隨即便偷偷從對方不可思議的眼神里脫離出來。

“行了，就算作方才的補償好了，快些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晴兒笑顏如花，爽快地拿起一塊糕點，葡萄似的兩只眼睛頓時水靈靈兒的。

“小姐，你怎么還記得我喜歡吃豆沙糕啊？我還以為是您買來打發時間的呢！”

“你小姐我哪有那么無聊？等把這折子戲看完了，再繞一圈便回去吧。”

許是從前在王府待慣了，邱雪向來不愛外出，對這外面的環境也屬實有些不大適應，更何況自己的身份有礙，在外面招惹太多反而會有損將軍府的名譽。

——柳輕塵輕輕提起酒壇子，將其倒滿一個瓷杯，舉止倒比之前獨飲時優雅上了幾分，絲毫不見外地扭頭調侃道：

“我承認，邱將軍的女兒的確與其他女子不同，姿色和樣貌也是一絕。”

邱雪雖知他在不吝嗇地夸贊自己，卻還是不由得臉上一羞，緋紅之色從兩頰延伸到了耳后根，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一句“邱將軍的女兒”。

自己分明未曾向外透露過自己的身份乃至姓名，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邱雪斂了斂眼中的羞澀，似有些驚駭地問道：

“你…你怎么知道……？”

話說一半被噎在嗓子里，但對方自然知道她后面想說的話，無疑都是些震驚的片面之詞。

柳輕塵拿起瓷杯在胸前晃了晃，漫不經心地答了句：“原先只是猜猜罷了，但現在看這樣子，想必是猜對了？”

邱雪知道自己被戲耍了，眉頭微皺頓感不自在。

晴兒則是連手上的豆沙糕都顧不上吃了，左右來回打量，實在是把自己繞得腦袋暈。

“公子若是覺得我好戲弄，大可不必如此，倒是惹得你我都不痛快了。”

柳輕塵看似隨意地頷了頷首，一手撐著下顎，順其將手上的瓷杯遞過去，見她身旁的丫鬟有防備般的將主子護在身后，便也不多做調侃了。

“吶，雖然此酒我不知其名，但這釀酒的原材料只有兩種，其一是高粱，其二便是梅花。方才之舉并非惡意戲耍，若是姑娘誤會了，我在此賠個不是。”

看他的樣子極其誠懇，邱雪也不再計較什么，示意晴兒上前接過來，順勢暗暗記下他所說的話。

邱雪湊近了些，瓷杯沖出來的的確是一股股梅花的清香，這香氣她過分熟悉，將軍府院外便有一枝梅花破墻而出，自此每年冬日院內便芬芳似春。

邱雪頓時欣喜，還未曾去詢問對方姓名，樓外燃起的信煙聲打破了和諧的景色。

——“是錦衣衛的信煙！要出事兒了！”

眾人聞言紛紛此處竄逃，樓內的人們也沒有心思繼續聽戲，一窩蜂地涌了出去。

然而在柜臺剛睡醒的店小二完全還在狀況之外，只記得外面一聲轟鳴，便將自己從“一夜暴富”的美夢中扯進了現實。

柳輕塵頃刻間變得嚴肅，那張俊秀劍眉的臉上平添了許多英氣，卻也能見眉眼間的猝不及防。

邱雪雖不明狀況，卻也有些無措，彷徨之際看向一旁的男子，長身玉立，與他人相比倒不見得慌張，心里頓時也安穩了不少。

“小姐，好像是……錦衣衛要來了！”晴兒透過蕓窗向外看，天空中金紅色的信煙是錦衣衛使司的通訊。

燃信煙，散人群，莫非是出什么大事了？

“錦衣衛”這三字不由得令邱雪一怔。父親曾對她說過，錦衣衛的人大多陰謀居多，如今皇朝看似人畜無害，實則皇帝手下的錦衣衛都在剝奪不少利益。

雖未真實見識過，但光憑父親的話便令邱雪莫名發指，何談相處，簡直與這般人避之不及！

邱雪也看出了晴兒的哆嗦，“晴兒，我們今日便先回去吧。”

“嗯嗯！小姐我們快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在晴兒的催促下，邱雪再度回眸看了眼那個身影，便匆匆下樓離開。

茶樓雖不大，但大廳卻寬敞得很。

邱雪甚至是被晴兒拽著走的，還沒跨過門坎兒，一股殺氣撲面而來將她們二人扇倒在地。

“咳咳咳……”

黃塵漫天，亦觸及到其他還未來得及逃出的人，場面頓時混亂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邱雪雖為將軍之女，但自小不善舞刀弄槍，頂多是練些基本功。反倒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論戰略計策的商討倒也皆可，這么一下可傷得不輕。

晴兒迅速爬起身，手忙腳亂地將邱雪攙扶起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

邱雪較為艱難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順其寒暄道：“無礙，你可有事？”

晴兒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滿眼都是對邱雪的擔心，絲毫顧不上自己。

——“柳輕塵，我終于找到你了。”

黃塵中隱隱見一人，身后背長槍，還跟著一群看似強壯的同伙兒，那人語氣粗鄙跋扈，一聽便可知是一上了些年紀的男人。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逃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再等上些時日。”

“時機而已，我不要也罷！倒是你，干了些什么事兒自己心里難道不清楚嗎？竟還有心思來此處喝閑茶，真是可笑！”

男人不禁嗤笑一聲，又接著嘲諷道：“自認清高，卻渾然不知這世間對你恨之入骨的人數不勝數，恐怕就連皇上也被你蒙在鼓里吧？”

黃塵漸漸散去，邱雪這才清晰地看見，那個被喚作“柳輕塵”的人便是方才與自己同座的男子。

“他……他就是錦衣衛使司之首柳輕塵？！”

有人兩眼發愣，瞠目結舌地指著居高臨下的男子大喊道，惹起眾人猜疑，而柳輕塵似乎從來不在意耳邊這些。

邱雪目光隨之挪去，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吭—我做了什么？我秉公辦事、不徇私情，卻被你說做是有意買通。隨意在城內大肆招搖的是你，破我大安王法的也是你，如今卻惡人先告狀，只可惜掩耳盜鈴并非佳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