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寨深處,藥味混雜著血腥氣的簡陋房間里。
宇煌言毅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屬于“慈祥二叔”的關(guān)切,親手將一碗散發(fā)著奇異藥香的湯藥遞到宇煌離唇邊。“小離兒,受苦了。來,喝了這碗藥,二叔親自調(diào)的,對你的傷有好處?!?/p>
宇煌離靠在簡陋的床榻上,臉色蒼白如紙,肩背的鞭傷在粗布衣衫下隱隱作痛。
她抬起眼睫,目光清冷地掃過那碗藥,又落在宇煌言毅看似真誠的臉上,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謝二叔關(guān)懷?!彼舆^藥碗,指尖冰涼,沒有半分猶豫,仰頭一飲而盡??酀乃幹^喉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腥甜。
宇煌言毅滿意地看著她喝完,揮手讓拓云退到門外守著。門扉合攏,隔絕了外面蠻族粗糲的風(fēng)聲。房間里只剩下叔侄二人,空氣瞬間變得凝滯而冰冷。
“二叔煞費(fèi)苦心,將侄女‘請’來這蠻荒之地,又讓拓云姑娘好生‘招待’……不知是何用意?”宇煌離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討論天氣。
“用意?”宇煌言毅輕笑,在床邊簡陋的木凳上坐下,姿態(tài)閑適,仿佛在自家后花園。
“自然是幫你。你不是不想去那苦寒之地和親嗎?二叔這一手,不就替你……爭取了些許喘息之機(jī)?”
他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精光,“那殷國的迎親隊伍,總不能對著空轎子行禮吧?”
宇煌離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哦?如此說來,侄女倒要感激二叔了?只是……怕不止如此吧?”
她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宇煌言毅眼底,“若侄女所料不差……展灝的軍隊,怕是已經(jīng)查到蛛絲馬跡,兵鋒……快要指向這八十一寨了?二叔是怕……您好不容易收服的這枚蠻族棋子,被展灝一怒之下,連根拔起?”
宇煌言毅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只是慢悠悠地拂了拂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塵:“這八十一寨,地處要沖,民風(fēng)彪悍,本王確實費(fèi)了不少心思,才讓他們名義上歸順玄曜,成為邊境一道屏障。若真被展灝那愣頭青給平了……可惜了?!?/p>
他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玩味的贊賞,“不過話說回來,展灝那小子……對你倒是真忠心。為了你,他可是連屠寨的心都有了。這份赤誠,在皇家……可不多見?!?/p>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只是……離兒啊,你可知他身后站著誰?”
宇煌言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警示,“江湖第一魔頭,衛(wèi)羽。傳聞此人……睚眥必報,手段通天。
你幫傅蘭和‘金蟬脫殼’,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傅蘭和……是衛(wèi)羽的義姐吧?
你斷了衛(wèi)羽找尋義姐最重要的線索,這筆賬……他遲早會跟你算的。二叔提醒你,可要小心些……別剛離了虎穴,又入了狼窩。”
宇煌離的心猛地一沉!衛(wèi)羽!傅蘭和!宇煌言毅的情報網(wǎng)竟已滲透至此?!連如此隱秘的宮廷舊事和江湖關(guān)聯(lián)都一清二楚!
怪不得他敢將地髓這燙手山芋“交”給自己,原來那對他而言,真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這老狐貍的根基之深,遠(yuǎn)超她的想象!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
宇煌言毅欣賞著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悸,滿意地站起身:“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二叔這就派人,送你下山。”
“等等!”宇煌離叫住他,目光如炬,“二叔,劫我來此,除了‘幫我’當(dāng)真……沒有其他目的了?”她不信這老狐貍會做無用功。
“若說目的還真有一個,那便是多年不見離兒,這不得跟你好好敘敘舊”
“是嗎?若下次敘舊二叔讓人通知我一聲便是了,我如今這幅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叔記恨著當(dāng)初我炸礦洞,逃出去的時候沒捎上您呢”
“哪里的話,二叔怎會是那么小氣之人”宇煌言毅皮笑肉不笑。
“也是,畢竟二叔從小就教我狡兔三窟,我當(dāng)初能那么無所顧忌逃出去,也是因為想到二叔定還有其他出口,哎呀二叔這個八十一寨不會也有很多出口吧”
宇煌言毅回身,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眼中卻一片漠然:“離兒可真會說笑,再則長輩行事,何須向你解釋?走吧。”他揮揮手,不再多言。
兩名沉默的蠻族勇士推門而入。
宇煌離不再追問,深深地看了宇煌言毅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明,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冰湖。
她掙扎著下床,腳步虛浮地向外走去,經(jīng)過宇煌言毅身邊時,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冰冷地留下一句:“侄女……定會親自為二叔,備上一份‘厚禮’?!?/p>
宇煌言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絲期待:“本王……拭目以待?!?/p>
下山的路崎嶇而漫長。行至半山一處密林,宇煌離突然停下腳步,對押送的蠻族勇士道:“你們在此稍候,我……我肚子不舒服?!彼嬷共?,臉色蒼白,額角滲出冷汗,看起來痛苦不堪。
兩名勇士對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背過身去。
密林深處,宇煌離迅速確認(rèn)無人窺視。她眼中閃過一抹狠絕的厲色,毫不猶豫地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匕!冰冷的刀刃在昏暗的林間閃過一道寒芒!
噗嗤!噗嗤!噗嗤!
三聲沉悶而利落的入肉聲!刀鋒精準(zhǔn)地避開要害,深深刺入自己的左腹!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眼前發(fā)黑,身體劇烈地?fù)u晃了一下,鮮血迅速染紅了粗布衣衫。
她咬緊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一絲痛呼,迅速用準(zhǔn)備好的布條草草裹住傷口,將染血的匕首藏好,然后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fù)湎蚣s定好的、靠近山腳的一處隱蔽石縫。
在那里,被放出的雨兒正焦急地等待著。當(dāng)看到渾身是血、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宇煌離時,雨兒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撲上來:“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別……別聲張……”宇煌離抓住雨兒的手臂,指甲深深掐入她的皮肉,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快……扶我……去……去軍營…………我是自己……逃出來的……路上……遇到流寇……被捅了三刀……”她說完,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倒在雨兒懷中。
山下軍營,早已是劍拔弩張!
展灝如同被困的暴怒雄獅,雙眼布滿血絲。八十一寨拓云的敷衍拖延,徹底耗盡了他最后的耐心!
斥候回報,寨中確有可疑,公主極可能還在里面受苦!想到宇煌離可能遭受的折磨,展灝只覺得一股邪火幾乎要焚毀他的理智!
“點(diǎn)兵!”他猛地拔出腰間佩劍,劍鋒直指八十一寨主峰,聲音嘶啞卻帶著雷霆萬鈞的殺意,“目標(biāo),八十一寨!火箭準(zhǔn)備!地髓火油準(zhǔn)備!給本帥燒!先燒他二十個寨子!看那拓跋雄交不交人!”
“元帥!強(qiáng)攻恐傷及公主??!”劉瑞等人急聲勸阻“要不要再等等”
“等?!”展灝猛地回頭,眼中是駭人的赤紅,“再等下去,她還有命嗎?!動手!”他如同出鞘的絕世兇兵,殺氣沖天!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元帥!元帥!公主……公主回來了!”一名親衛(wèi)連滾帶爬地沖進(jìn)帥帳,聲音帶著狂喜和后怕!
展灝猛地回頭,只見雨兒攙扶著渾身浴血、氣息奄奄的宇煌離,踉蹌著出現(xiàn)在帳門口!那刺目的鮮紅,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狠狠扎進(jìn)展灝的眼底!
“離兒!”展灝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小心翼翼地接過那輕飄飄、仿佛隨時會破碎的身體,看到她腹部那被鮮血浸透的布條,感受到懷中人冰冷的體溫和微弱的呼吸,一股滅頂?shù)目謶趾吞咸斓呐鹚查g吞噬了他!
“是……八十一寨?!”他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毀天滅地的殺氣。
宇煌離在他懷中極其微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氣若游絲:“是……他們……派人……追殺……我……逃出來的……”說完,便徹底昏死過去。
“好個八十一寨——!!!”展灝的怒吼如同受傷的洪荒巨獸,響徹軍營!他猛地抬頭,看向八十一寨的方向,眼中再無半分猶豫!
“傳令!目標(biāo)不變!進(jìn)攻!給本帥燒!燒光他們!”展灝抱著宇煌離,如同抱著稀世珍寶,聲音卻冷酷得如同閻羅判官,“地髓火箭!覆蓋射擊!”
早已準(zhǔn)備好的士兵立刻點(diǎn)燃了浸滿地髓的火油布,搭上火箭!一時間,無數(shù)道燃燒著幽藍(lán)色火焰、散發(fā)著刺鼻惡臭的箭矢,如同復(fù)仇的火流星,鋪天蓋地般射向八十一寨外圍的木質(zhì)寨樓和聚居點(diǎn)!
轟!轟!轟!
地髓遇火即燃,火勢沖天!蠻族特有的木質(zhì)建筑在幽藍(lán)色的火焰中如同紙糊一般,迅速被點(diǎn)燃、蔓延!凄厲的哭喊聲、房屋倒塌聲、火焰燃燒的爆裂聲瞬間響徹云霄!濃煙滾滾,遮天蔽日!二十個外圍寨子,瞬間陷入一片火海地獄!
八十一寨主峰,老寨主拓跋雄正為找回負(fù)氣離家出走的女兒明月而焦頭爛額,突然看到山下沖天而起的幽藍(lán)火海和震天的喊殺聲,嚇得魂飛魄散!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離開幾天,妹妹拓云竟然捅了這么大的簍子,把朝廷的公主擄來,還差點(diǎn)弄死!如今招來了展灝這尊殺神的瘋狂報復(fù)!那地髓燃燒的惡臭和恐怖的威力,讓他肝膽俱裂!
“快!快隨我下山!去軍營!請罪!請罪?。 蓖匕闲奂钡弥倍迥_,也顧不上責(zé)罵一旁臉色煞白的拓云,帶著一群心腹,連滾帶爬地沖向山下軍營。
帥帳內(nèi),氣氛凝滯如冰。展灝小心翼翼地安置好昏迷的宇煌離,給她處理傷口喂藥。看著那猙獰的三處刀傷,他心中的怒火幾乎要沖破胸膛。
拓跋雄帶著拓云等人,狼狽不堪地沖進(jìn)帥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元帥息怒!元帥息怒?。≌`會!天大的誤會!小女明月是自己負(fù)氣離家出走,與官府朝廷絕無半點(diǎn)關(guān)系!
都是我這個蠢妹妹拓云!她沒看到明月留下的信,憂心侄女,一時糊涂才……才冒犯了公主殿下!拓云!還不快給元帥和公主賠罪!”
拓云臉色慘白,急切地辯解:“元帥明鑒!我……我雖然魯莽,但絕沒有傷及公主性命!那三刀……那三刀不是我干的!許是公主自己逃出來時……”
“夠了!”展灝厲聲打斷,目光如同冰錐刺向拓云,“誤會?一句誤會,就想揭過公主所受的折磨和這三刀穿腹之痛?!拓云姑娘,你當(dāng)本帥是三歲孩童嗎?!”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盞亂跳,“此事,必須有個說法!公主受三刀,你也該受三刀!否則,本帥的怒火,就用你八十一寨的灰燼來平息!”
拓云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身體微微發(fā)抖。讓她自捅三刀?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就在這時,帥帳一側(cè)的屏風(fēng)后,剛剛蘇醒、臉色依舊蒼白的宇煌離,在雨兒的攙扶下,虛弱地倚靠著屏風(fēng)。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跪在拓云身后的幾名蠻族侍衛(wèi)。
突然,她的目光在一個身材略顯清瘦、始終低垂著頭、穿著普通蠻族皮甲的侍衛(wèi)身上定格!
他手上卻帶著一枚不起眼墨玉扳指,扳指樣式極其古樸內(nèi)斂,但宇煌離認(rèn)得,那是宇煌言毅從不離身的舊物。
雖然那人極力掩飾身形,但那骨子里透出的矜貴和習(xí)慣性的站姿……宇煌離心中冷笑:皇叔,您還真是……情深義重??!為了拓云,竟親自扮作侍衛(wèi)跟來了?看來,您對我這位二嬸……倒是真上了幾分心?
一個念頭瞬間在她心中成型。
她輕輕拉了拉身旁劉瑞的衣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低語了幾句。劉瑞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堅定,立刻走到展灝身邊,低聲轉(zhuǎn)達(dá)。
展灝聞言,眉頭微蹙,目光銳利地掃過屏風(fēng)方向,又看向一旁的拓云等人。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按照宇煌離的意思,冰冷地開口:
“公主仁慈,念在爾等初犯,又有寨主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公主所受三刀之痛,必須有人承擔(dān)!拓云姑娘,讓你身后……那個戴著墨玉扳指的侍衛(wèi),自捅三刀謝罪!此事,便就此揭過!”
展灝的聲音如同驚雷,在帥帳中炸響!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拓云身后那個低著頭的侍衛(wèi)身上!
拓云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她幾乎是本能地,一個側(cè)身,張開雙臂,死死護(hù)在那名侍衛(wèi)身前,尖聲叫道:“不行!絕對不行!”
那被指名的“侍衛(wèi)”緩緩抬起頭。雖然臉上涂抹了油彩,刻意改變了眉形,但那狹長幽深的鳳眸,那嘴角噙著的一絲無奈又帶著幾分興味的弧度……不是宇煌言毅又是誰?!
他隔著眾人,目光精準(zhǔn)地投向屏風(fēng)后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蒼白身影,眼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棋逢對手的、帶著冰冷寒意的贊賞。
小狐貍……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捅自己三刀引展灝燒寨,再逼我現(xiàn)身自傷……當(dāng)真是……睚眥必報,好狠的手段!
拓跋雄也認(rèn)出了宇煌言毅,嚇得魂不附體,剛要開口。
“不必說了?!庇罨脱砸愕穆曇羝届o響起,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拓跋雄的話頭。他推開擋在身前的拓云,目光坦然地看著展灝,又掃了一眼屏風(fēng)方向。
他猛地抽出拓云腰間懸掛的、裝飾華麗的蠻族短腰刀!刀鋒在帳內(nèi)火把下閃爍著寒光!
沒有任何猶豫!
噗嗤!噗嗤!噗嗤!
三聲干脆利落的入肉聲!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刀鋒精準(zhǔn)地刺入他自己的左腹,位置、深度,竟與宇煌離身上的傷口如出一轍!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身上的皮甲!
宇煌言毅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蒼白如紙,額角滲出豆大的冷汗。他強(qiáng)撐著沒有倒下,將染血的短刀“哐當(dāng)”一聲扔在地上,抬眼看著展灝,聲音帶著一絲強(qiáng)忍痛苦的虛弱和沙啞:
“元帥……如此……可好了?”
帥帳內(nèi)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拓云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撲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宇煌言毅。
展灝瞳孔驟縮,也被這狠人自捅三刀的舉動震了一下,他下意識地看向屏風(fēng)。
屏風(fēng)后,宇煌離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展灝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依舊翻騰的怒火,冷聲道:“……既然有人承擔(dān),此事……到此為止!撤兵!”
他不再看帳內(nèi)混亂的景象,轉(zhuǎn)身大步走向屏風(fēng)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依舊虛弱的宇煌離,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帥帳。身后,是蠻族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拓云撕心裂肺的呼喚。
回到八十一寨主峰的石室,蒯明迅速為宇煌言毅處理傷口。頂級金瘡藥的效力驚人,但三處貫穿傷帶來的劇痛和失血,依舊讓宇煌言毅臉色慘白,氣息虛弱。
拓云跪在一旁,淚流滿面,又是心疼又是后怕“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好了,安靜些,再哭就不漂亮了”宇煌言毅出聲,他伸出手握住拓云的手“沒事兒,不疼”
“對不起”拓云低頭輕聲啜泣,宇煌言毅伸手為她擦了擦眼淚“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怪你”
宇煌言毅靠在虎皮榻上,閉著眼,眉頭緊鎖,額角青筋微微跳動。許久,他才緩緩睜開眼,那雙鳳眸中再無半分虛弱,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怒意和一絲……棋差一著的憋悶。
“好!好一只小狐貍!”他聲音沙啞,帶著咬牙切齒的寒意,“當(dāng)真是……有仇必報!半分虧都不肯吃!”
他想起山下那沖天而起、散發(fā)著地髓惡臭的幽藍(lán)火海,想起自己親手建立的二十個外圍寨子在火海中化為灰燼!更想起自己不得不當(dāng)著眾人的面,自捅三刀的屈辱!
“拿本王的地髓火油……來燒本王的寨子……”宇煌言毅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自嘲和一種被反將一軍的極度惱怒,“再逼得本王……自己捅自己三刀……哈哈哈……”
他猛地止住笑聲,眼神變得無比陰鷙:“當(dāng)真是……讓本王嘗到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蒯明沉默地包扎著傷口,拓云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
宇煌言毅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眼中閃爍著更加幽深難測的光芒。他望向山下軍營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巒,看到了那個躺在展灝懷中、看似柔弱卻心機(jī)深沉的侄女。
“宇煌離……這份‘厚禮’,本王……記下了!”他喃喃自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來日方長……我們……慢慢玩!”
石室內(nèi),彌漫著血腥味、藥味和一種山雨欲來的、令人窒息的壓抑。這場叔侄之間的暗戰(zhàn),在鮮血與烈火中,再次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