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甲號房，陸開陽站在窗前，雙手背在身后，客房沒有點燈，他整個人朧在黑暗里，如同一只被困的野獸。

王氏說，母親救過那個男人的命，二十年前同父親一同去采藥，二人便再也沒有回來來過。

或許只有那個男人知道。

“公子，你打算回京城如何？若是直接問老爺，他定然不會說，不然也不會瞞你這么多年?！比鸢策M門點上油燈，屋內光線亮了起來。

“先不回，我要再去一趟楊府?！?/p>

“還去做什么，咱們該聽到的都聽到了，難不成公子要去認親啊?！?/p>

認親？

姜清月頓住腳步，一上來便聽到這么一句話，手上的姜湯哆嗦了一下，湯匙和瓷碗碰撞出聲。

“姜姑娘，這是什么？”瑞安聽到聲音移步到門口。

“這是姜湯，想著你們也都淋雨了，壓一壓為好?！苯逶虑榫w還有些起伏，他們跟楊家有親戚關系？

不會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吧。

瑞安接過姜湯，姜清月趁機打量了一番屋中站著的男子，拋開他冷冽，猜不透的氣質，單從五官上來看，跟楊官的眉宇有些相似，又好像不像。

楊官為人張狂，神經質，這人有些陰騭，毒舌，可謂是南轅北轍。

“你真細心，跟我那個半年沒見的表妹一樣，要不你就當我表妹吧，日后在京城，由我家公子罩著你，以后叫我瑞安表哥，我家公子姓陸?！比鸢矟M臉感動，自顧自地胡言亂語。

突如其來的想法，姜清月聽的一頭霧水，還有為什么當他表妹，卻由他家公子照顧啊。

瑞安咧嘴一笑，將姜湯遞過去一碗，自己仰頭便喝下了肚，“真甜，這腦袋都清爽了?！?/p>

“額，瑞安大哥，抱歉，方才聽到你說認親？你們跟楊家？”問的有些忐忑，她還是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瑞安愣了一下，大哥？算了，大哥也行，后又想到她的遭遇，道：“姜妹妹，你不要亂想，總之我們不會暴露你的行蹤，你就安心跟著我們入京?！?/p>

姜妹妹？這般輕浮，她突然不敢同這二人一道了。

陸開陽眉頭稍眺，這瑞安，這是第幾個表妹了？

心里倒是有令一番考量，這趟回去定是要找陸啟明問清楚，加上這次私自出城，京城那邊城門口有可能安排了人守株待兔，若是這女子跟著一道，怕是對她沒有好處，只有壞處。

思索后，他冷冷開口：“姑娘這是何意？也是報答？”

姜清月一愣，沒想到這人如此直接，平靜開口：“算吧?！?/p>

他卻是一笑：“那下一步是什么？以身相許？”

“轟”的一聲，腦袋炸開了花，她看著他，試圖從他眼神中找到一絲開玩笑的趣味，可是沒有，他一臉認真，笑容中帶著諷刺。

瑞安愣在一旁，嘴巴張了張，神情中全是疑惑。

“公子誤會了！”她頓了頓，沉了聲音。

“是嗎？”他語氣充滿了不信任。

他這副樣子，跟楊官一樣，自以為是，真是討厭，她不想解釋，朝自己的房里走去。

陸開陽神色又恢復平淡，“瑞安，歇息了?！毕铝酥鹂土睢?/p>

瑞安抿抿嘴，替他關上了房門，公子這是又抽什么風了，恰巧又見姜姑娘客房的燈被吹滅，搖了搖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

通往梓州的官道，旁邊的一處小河流，姜清月挽著褲腿，光腳踏在水里，手持樹枝，在河水里觀望著，守株待魚。

一條黑色的魚兒，從眼前游過，她握緊樹枝的一端，用力的扎了下去。

抬起一看，端頭光溜溜的，甚至還短了一截。

她有些垂頭喪氣，十幾次了，一次都沒扎中，定睛一看，那條黑魚居然又游了回來，而且是來來回回，耀武揚威。

她今日已經很倒霉了，想起昨日那位公子哥的話，啊呸，誰要以身相許？自大狂，還有瑞安，一口一個表妹，二人都不是正經人。

再瞧著黑魚晃晃悠悠的尾巴，姜清月惱了，太過分了，氣的閉眼，一棍子扎了下去。

她氣勢十足，想著，就是扎不到，也要嚇死你，你個臭魚。

手扶著棍子在水中，拎起來似乎有些重量。

姜清月驚詫，再一瞧，另一頭捅穿的不就是那條黑魚嗎？

“哈哈哈，天不亡我，叫你得瑟，這不就被我抓了？”她邪惡的朝那條黑魚彈了一下，魚尾一擺，掙扎間崩了她一臉水漬，似乎是在發泄。

“可憐的黑魚，姐姐要將你開膛破肚了?！彼俸僖恍Γ话艳断履菞l還在掙扎的魚。

去掉魚鱗，拿過匕首一刀劃開，三下五除二便收拾的干干凈凈，洗干凈的樹枝串好，樂滋滋的走到搭好的火堆旁。

從包袱里掏了袋粗鹽，不得不說，自己當真是有些先見之明，臨走時特意問掌柜的買的，還有路上采的一些增香的野菜，可以去腥。

簡易搭了個燒烤架，腌好魚，放上烤架。

打開火折子，點火。

聽著火堆里劈里啪啦的燒柴聲，魚脂滴在中的嘶嘶聲，一時間煙霧繚繞，魚香味混著香草味悠悠的飄了出來。姜清月不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自我夸贊一番，不禁佩服起她的臨行前的策略。

她要自己去京城，免得跟著那個公子哥被懷疑自己有什么目的。

按掌柜的指引去了最近的當鋪，將那身大娘子賞的斗篷給當了，當了二兩銀子。

返回客棧時塞給了掌柜的一兩銀子，算是昨日的房錢，讓他幫忙轉交，也算是還了那位公子哥的人情，自己還余下一兩銀子和一貫錢。

她不認路，問了掌柜的，說是朝南走，先去二百里外的梓州渡口，要去京城，最快的方法便是坐商船過去。

兩百里……騎馬過去？算了，租馬太貴，而且她也不會騎啊。

靠雙腿怕是要在官道上走上兩三天，萬一沿途趕不上驛站，怕是要餓肚子了，問掌柜的買了些物件，上了路。

比如：鹽，匕首，火折子。

這些必備的野外生存不可或缺的東西

唯一沒算到就是，她不會捕魚……

還好運氣不錯。

她瞇眼笑著，將魚翻了翻面，魚肉表面的噼啪聲，焦黃的魚皮瞧著可口。

此時日頭當空，沒有下雨的跡象，是個好事，不然雨天怕是火都燒不起來，這四周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瞧著魚烤好了，魚皮金燦燦的，魚尾微微卷起，拿近了瞬間香氣四溢，滿滿的焦香味，姜清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試著咬了一小口，表皮鮮香酥脆，魚肉口感細膩，柔嫩，咸味也把控的完美。

猛地又聞了聞香味，美美的朵頤起來，要說唯一的不足，便是沒有主食，倒是忘了問掌柜的買些面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