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自殺的工程師們

2026年6月5日，8:58。

慘白的燈肆意亮著，會議室里靜的可怕。

沒有筆記本翻頁的聲音，沒有敲擊鍵盤的聲音，甚至沒有衣服摩擦的聲音。

“還有幾分鐘？”陸航沙啞的聲音問到。

大家都知道，陸總嚴肅的時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說。

“2分鐘。”助理韋婉低聲答道，她看了一眼陸航，便起身出去了。

大家看看自己電腦上的時間，又看看會議室上掛著的表，望向那個空著的座位，像是在確認著什么，隨即低下鐵一樣的臉，都默默等著來開會的人。

與其說大家在等待著開會，不如說大家在等待著鐘示鳴死訊。

最近兩周的時間，已經有6個工程師自殺了，無一例外都是早會時間人沒到，找到后都是尸體了，警察把前6個月的監控看了又看，現場勘察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給出的結論都是自殺。

因為“旺躍”這個項目的特殊性，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更怕在產品發布之前被社會輿論斷送，公司有嚴格的保密要求。同事們相互之間除了工作幾乎甚少溝通，下班都是各自回到宿舍，有誰加班寫代碼、搞模型整夜加班也很正常。

甚至為了最近的發布會能如期召開，通宵工作也不少見，所以都是早上開會見人遲遲不到，事后專門派人去找，才發現人已經死了。

網絡上關于啟明公司高級工程師連續自殺的消息伴隨著種種流言和猜測蒸騰四起，像極了食堂蒸饅頭的樣子，蓋住蓋子蒸汽就絲絲縷縷從縫隙里冒出來，揭開蓋子蒸汽就哄然而起，彌漫得到處都是。

網上有說，這公司園區風水不適合做科技行業的，還像模像樣畫了示意圖，一一解說。

有說，這個位置以前是軍工廠，因為一次事故有人身亡，現在正好一個甲子，來還魂索命的。

還有說現在各大廠都在研發人工智能的新產品，可能是競爭對手挖人不成，就索性高價買了人頭。

在各種怪力亂神的傳言里，“新版AI能教唆人自殺的”這個說法，是比較容易讓這群搞技術的人接受的。

啟明公司是人工智能行業的TOP3，高級工程師有些都是有點小股份的，幾個后升職的工程師也是拿著七位數甚至八位數的薪資。

要說想不開自殺的可能性雖然很小，也不不能說絕對沒有，凡是沒有100%的嘛，但是兩周之內6個人連續自殺，正常人心里難免不犯嘀咕。

更何況，這些人都是AI項目部和大數據項目部的，這就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是否會成為下一個被發現的“自殺”者。

陸航作為被王強扛著輿論欽點的公司負責人，壓力山大。

嘴上對董事會和股東說著“一定做好善后工作，公關部會把影響降到最低”，其實心里早就急成了亂麻。

科技行業就是這樣，快一步就能步步快，相反，慢一步的話不僅僅是步步慢那么簡單，一腳踩空，公司可能一夜之間就翻船了。

啟明公司在出事后將“不能與AI連續對話超過4小時”的規定改為“與AI連續對話超過2小時需有至少2人同時參加”，也編入了3小時強制停止的程序，來預防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

韋婉推開會議室門，目光直直地看著鐘示鳴的座位，空的。

她抿了一下嘴，咬緊了嘴唇，似乎竭力控制著自己，沖陸航搖了搖頭。

陸航臉色變得凝重，看表，已經是9:10了。

眾人的臉都像鐵一樣，誰也不希望再有同事出意外，特別是鐘示鳴。

公司都知道，作為“旺躍”項目的總負責人，這個項目是他主導設計的，整體架構和邏輯都是他規劃的，更有很多核心數據，是各組分別親自跟他匯報的。

為了防止泄密，各自小組負責不同的版塊，他們之間的數據和進展都是背對背的，也就是彼此不通氣的。

更重要的是，項目的加密啟停程序，只有他有，據說他是隨身帶著的。

鐘示鳴要是也沒了，啟停程序就沒了。整個旺躍會完蛋也毫不夸張，歷時五年半，幾乎是7*24換來的項目，還有不到20天就要舉辦發布會了，大家嘴上不說，但是心里都明白，沒有鐘示鳴，就沒有啟停程序，就算整體模型出來，也只是個皮囊，是個花把勢。

凝滯的空氣里，眾人扭動脖子，不約而同望向陸航，期望著他能宣布什么，也等待著他能安排些什么。

“好，我們先開始吧。”陸航表面看上去平靜，內心卻也充滿了不安。

在各組負責人日常匯報結束后，他沒聽進去幾句話，鐵著臉：

“鐘示鳴今天不在，大家按照工作安排繼續推進，保證發布會上旺躍可以正常展示，遇到問題直接找老魏，魏大桐，匯報。沒什么事大家各自忙吧。”

聽到魏大桐的名字，韋婉和眾人都是一愣。

魏大桐跟鐘示鳴都龔老的得意門生，少年成名，ACN比賽歷史上最年輕的冠軍，要不是老魏性格古怪，現在應該已經成為龔老一樣的風云人物，可惜現在比鐘示鳴還低了半級。因為在公司創建階段就輔佐龔老，拿了期權，現在也是早早進入退休狀態。自己想干什么就搞點什么，也不跟公司匯報，需要人和技術支持，就吱個聲，安排給他，之前的幾個有時代意義的模型，就是這么出現的，魏大桐出了產品，公司就等著賺錢就行了，沒有產品的時候，只要不去對手公司，公司管理層都默認這個掃地僧的存在，不去過多干預。

老魏跟鐘示鳴在一個辦公室的里外屋，想到這里，大家又覺得跟老魏匯報是情理之中，于是紛紛放好椅子，回到各自小組。

“怎么回事？”

“陸總，鐘示鳴失蹤了。”

待大家離開后，陸航和韋婉幾乎同時開口。

“失蹤？”陸航心想，到底是失蹤了還是尸體沒有找到，陸航不敢多想。

“對！”韋婉面如灰土地說，“我打他的電話沒人接，我就去了辦公室，又去了項目部，都沒有看到人。”

“監控中心那邊什么消息？”

整個辦公區都有監控，人臉識別和行程追蹤已經是時代的標配。

“剛聯系了，監控中心正在做數據比對和路徑跟蹤，還沒有結果。”韋婉無疑是陸航得力的助理。

“走，去監控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