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奇怪了。”景明突然想到什么，又探手摸了摸湘禾的脈象，臉色逐漸凝重。

左右手都切了脈，嚴肅道，“果然是毒，下毒者心思巧妙，用量微小，不易察覺。幸好這毒藥與你體內殘留藥性相沖，你反應劇烈，腹痛如絞，這才發現及時否則長此以往，毒入肺腑，大羅金仙也難救啊。”

李湘禾臉色一白，不可置信道，“你是說我們都中毒了？！”

景明點點頭，“發現的早，我開幾副解毒藥，你按時吃上三天，藥到病除。至于念之，她本就……”

正說著，便聽見院里傳來嘈雜慌亂的腳步聲，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

李湘禾疾步走到屏風外，雙手叉腰罵道，“哪個不長眼的，不知道大人在休息……陛下？”

聲音抖了抖，李湘禾“噗通”一聲跪地，“陛下恕罪，民女不知……”

話還沒說完，就見宣和帝繞開自己，焦急的往里闖。

揮手拂開上來請安的景明，快步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摁住剛想起身的秦念之，探上她的額頭。

“五哥？你怎么來了？”

“感覺好些了嗎？怎么會突然暈倒。”宣和帝想起他是腹痛昏厥，骨節寬大的手掌便直接伸進錦被之中，想要摸摸他的腹部。

景明驚的瞳孔亂顫，連忙制止，“啟稟陛下，秦大人是中毒導致腹痛昏厥，如今已無大礙。”

秦念之也沒想到一向端正有禮的陛下竟會做出如此親昵的舉止。

錦被下溫熱的手掌猛的覆在自己腹部上，慌忙側身摁住還在揉摸的手掌，有些結巴道，“不痛了，多謝陛下關心。”

宣和帝一頓，緩緩從棉被中抽回手掌，替她掖了掖被角。對著門外吩咐道，“進來，給秦大人看看。”

景明渾身一僵，白發老者擦著自己的衣袖走到床前，“還請秦大人伸出手腕。”

秦念之強裝鎮定，“陛下，景大人已經看過了臣已無礙。”

宣和帝耐著性子哄道，“景明醫術是不錯，可畢竟年輕，朕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讓孫院使再給你看看。”

景明背著眾人朝秦念之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秦念之這才從棉被中伸出手。

孫院使撫上手腕，片刻，略微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換了換手，再次診脈，神色越發的凝重。

最終頹然縮回手，跪在宣和帝身前請罪，“陛下恕罪，老臣無能。”

宣和帝面色大變，猛的攥住秦念之還未收回的素手，“孫院使何意，可是念之身體有何不妥？”

老太醫躊躇片刻，求助般的看向景明，“聽聞秦大人的身體一直都是景大人負責調理的。老臣無能，秦大人的脈象虛弱，心脈無力，肺腑沉珂，乃是死脈之兆。可觀秦大人面相，歲蒼白虛弱，但無死氣。老臣一時拿不準，還需要同景大人一同會診方能下定論。”

宣和帝猛的看向景明，周身戾氣噴涌而出。

景明“噗通”一聲跪地，“陛下容稟。”

秦念之慌忙出聲制止，“陛下，不關景大人的事，是我讓他幫我隱瞞的。”

宣和帝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念之，“為何？”

見他臉色蒼白，大半張臉藏在錦被下，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心下頓時軟成一片。

一時廂房寂靜，只聽見幾人的喘息聲。

宣和帝正努力克制情緒，柔聲道，“念之，可是怕真擔心？可你若養不好身子，才是真讓朕放心不下。都是朕平時疏忽了，才讓小人鉆了空子。敢對你動手，挖地三尺朕也要將他找出來，將他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這話說的實在露骨，孫院使低垂頭顱，暗自心驚，坊間傳謠，果然不假。

秦念之被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狠戾嚇到，“陛下。”

宣和帝安撫道，“你好好休息，朕處理些事，等會再來看你。讓江德福守著你，有事盡管吩咐他。來人將秦家上下一同拿下，朕要親自審問。”

宣和帝面色平靜，語氣甚至十分溫和，可跟在身邊的周斯卻抖了抖，上次陛下也是用著這么溫柔平靜的語調，卻誅了建安侯滿門。

秦念之莫名不安，總覺得今日的宣和帝格外冷峻嚴酷，見他起身要走，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袖口。

宣和帝一頓，就見秦念之白嫩的指節拽著自己的袖口，臉色蒼白羸弱，怯生生的望著自己。

“陛下，秦府上下上下連同秦伯共十八口，都是我父親在世留下的老人了，怕是禁不起拷打了……”

宣和帝捉住他的手，捏了捏。俯身將他的手放回被子中，含糊的說了句，“朕知道，你安心養病。”

語畢，率著一眾人出了小院，廂房逐漸恢復了寧靜。

秦念之思緒復雜，因緣際會，自己今日莫名中毒，剛好可以自己紊亂，壽數不長。

不如借口重病沉疴，需靜心養病，慢慢退出朝堂。

再想起今日康王世子的孟浪，頭痛欲裂，更想趁機遠離這一圈子的爛事，帶著湘禾遠走他鄉，四處游歷。

身子疲累，腹部還在隱隱作痛，眼皮越發的沉重，呼吸也逐漸變得綿長平穩。

江德福守在門外，想起陛下臨走時那驚天的嗜殺之氣，隱隱心驚。唉，這秦府怕是要變天了。

果不其然，秦府里里外外被搜查個徹底，上上下下一干人等統統被帶走審查，包括李湘禾。

侍衛押著李湘禾往外走時，景明見狀連忙上前阻攔，“陛下，李姑娘絕不是兇手，她也中毒了。”

哪料平日古井無波，冷靜自持的九五至尊，竟是飛起一腳，重重踹在她的胸口上……

景明捂著胸口，“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依舊執著道，“陛下，李姑娘是念之的未婚妻，看在念之的份上……”

宣和帝冷漠道“若不是看在念之的份上你以為你欺騙瞞上，還能活著同朕說話嗎？”

孫院使很是看好這個年紀輕輕卻醫術超群的青年，“陛下，秦大人的脈象很是古怪，景大人是最了解秦大人身體狀況的人，老臣還需向他請教，一同探討脈案。”

周斯也上前勸道“陛下，監察司的人已經在調查中了，相信很快就有線索。陛下，不如先回宮……”

眼見宣和帝神情不悅，周斯急急改口，“不如先在秦府逛逛，畢竟是秦大人從小生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