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北方的天氣已經沒有那么熱了,傍晚時分還有些舒適的涼爽。
姚月走在小區的路上,抬起頭一看,西邊的晚霞通紅,天將黑未黑,七分淺墨,三分橙紅。
微風中的絲絲涼意吹散了白日的最后一點炎熱,也吹散了姚月奔波一天的勞累。
“好舒服啊?!?,姚月不禁放緩了腳步,心中暗自感嘆。又一次面試失敗的沮喪就因為一個舒適的傍晚而瞬間消散了,板了一路的苦瓜臉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連姚月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態,可以說從出生開始便一直倒霉,或許也沒那么嚴重,只是感覺事事都差了那么一點運氣。
比如面試錄取兩個人的時候,她總是第三個。
再比如,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交往的男生,但是總在不超過三個月的時候看上了其他女生。
所以她偶爾也會想,如果說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守護神護佑的話,那么她的守護神定是把她忘記了。
雖然生活不盡如意,但是誰又不是如此呢?所以每次姚月都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隨便一絲小確幸都可以讓她覺得這個世界還是不錯的。
大學同學們陸續找到了工作,開始了社畜打工人的生活,只有她仍舊每天奔波在一次又一次面試失敗的路上。這也怪不得別人,只因大學畢業之后大家都開始馬不停蹄的開始為自己的工作做打算,而姚月那時候在做什么呢?
——在旅游。當時的她心想,以后還有數十年的打工生活,有的是上班的時間,此時不去放肆的領略祖國的大好河山,更待何時?
于是玩著玩著便玩到了八月底,姚月刷著朋友圈看到大家都在陸續曬自己的工作生活,才開始意識到——自己也該找工作了。
但是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找工作無疑已經進入了困難模模式。
不知不覺中姚月已經走到了自家樓下,仰頭一看,家家都燈火通明,當然,除了101的那一家……
這里的鄰居大多都是已經住了十幾二十年的了,但是從沒有人見過101那戶人家里的人,甚至連這單元最早搬來的孫阿姨都不知道。
姚月今天不禁多看了那戶人家一眼:窗戶半開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藍色窗簾的邊緣,但是紗窗上那層厚厚的塵土已經很清楚的表明這里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
“小月啊——”,一道熟悉的聲音把姚月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是物業的周叔。
看著他手里拿著的一沓單子,姚月就知道他一定又是去往很久沒有交物業費的人家門口貼催繳通知單去了。
“周叔好,又來催物業費呀?”,姚月打趣著迎了上去,周叔也住在這個小區,年輕的時候在外面打工,現在上了年紀就在自家小區物業找了一份工作,工作不累,還能每天照顧一下自家的小孫子。
“唉,可不是嗎,你們一樓這一家是最后一家了,終于可以回家嘍?!?/p>
兩人簡單的寒暄過后姚月便上樓了,經過一樓那戶人家的時候順便瞥了一眼已經被各種小廣告和催繳單覆蓋的門,心里不禁嘀咕道:“這么好的房子說不要就不要了,真是任性啊!”。
姚月他們這個小區雖然現在看起來比較老舊了,但是放在二十幾年前,樓房還沒有普及的時候,也是這里為數不多的還算的上比較高檔的小區之一了。
所以這這么多年,鄰居們對這家普遍的猜測都是——一定是哪個有錢的大老板買了太多的房子,所以把這一個忘記了。
“回來啦——”,姚月打開家門,迎面而來是媽媽的聲音,“你先休息一下哦,飯要過一會兒才好”。
姚月的媽媽從來不會過分的干預她的生活,總是給她最大的自由,所以明知道她去面試找工作,但是從來不去過多的過問,害怕給她過大的壓力。
姚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沒有開燈,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伸手攬過床上的一個綠色大頭菜玩具,將臉埋了進去。
說實話,這一天確實很累了。
于是姚月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半夢半醒間,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中一個身著綠色長衫的男子向她走來,就在他們伸手觸碰到彼此的那一刻,那顆承載記憶的球瞬間瞬間在姚月面前碎裂、綻放,化作無數承載過往畫面的碎片,漂浮在空中,緩緩墜落。
姚月不自覺的抬起手去觸碰這些碎片,她好似進入到了這些往昔的場景中,又好像是那些記憶進入到了她的腦海中。
如夢如幻,亦真亦假。
她看到一名男子身著一襲淡綠長衫,上面的淺墨色的竹影若隱若現,發髻高高束起,發冠上的青玉如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般溫潤清澈,貴氣非凡。
姚月努力的想看清這人的樣貌,卻始終看不清,只聽那男子輕喚了一聲“阿月”。
“是在叫我嗎?”,姚月心中疑惑。
只覺夢中的庭院和男子都給她一種莫名熟悉和親切的感覺,見到他的那一刻卻又有說不明的心酸涌上心頭,她想開口應他,但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忽而,場景一轉,男子身上的青衣變為了鎧甲,遍布鮮血和刀痕的鎧甲……
似是兩軍交戰,她看著男子身后的將士一個個的倒下,那男子回頭環顧四周,最終放下了手中的長槍,眼中盡是失望與不甘。
與此同時遠處一枚箭矢乘風而來,正入男子胸膛。
鮮血緩緩漬出,男子也隨之從馬上滑落……
見到此情此景,夢中的姚月心如刀絞,她想去觸碰他,想扶起他,但她卻始終如同一個局外人,無論任何嘶喊與掙扎,于此境中都無半分影響……
掙扎中姚月從夢中驚醒,她睜眼一看,是在自己的房間,長舒了一口氣——是夢啊……
“咚咚咚——”,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外面是媽媽的聲音:“小月,飯好了,來吃飯嗎?”
“好,來了──”,姚月應道,隨后起身朝門外走去。
一開門客廳的亮光有些刺眼,也讓姚月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剛剛的那個夢以及夢中的感覺也慢慢消散殆盡了。
雖然今天奔波了一天,很累,但是并沒有很餓。
于是姚月簡單的扒拉兩口飯之后便回到房間繼續躺下了,剛剛的那一覺并沒有讓她覺得輕松,反倒是睡得更累了。
“——呼”,姚月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一伸手觸碰到了擺在床頭的一個綠色西藍花玩偶,并順手拿到了胸前捏了捏它。
這個玩偶有些年頭了,綠色的大腦袋,小小的綠豆眼,看起來丑萌丑萌的。
姚月拿著玩偶百無聊賴的端詳了一下,和那兩個小眼睛四目相對注視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的小西藍花怎么有種跟以前不太一樣的感覺。
“雖然一直擺在床頭,但是也好久沒有仔細看過它了,都覺得有點陌生了呢。”姚月也沒有多想,又將玩偶放回了床頭。
姚月躺在床上本來想玩一會手機再睡,但是實在眼皮發沉,用盡最后一點力氣關了燈之后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睡夢中姚月仿佛感覺有一只毛茸茸的手在撫摸自己的臉,又做夢了?
隨著那撫摸的感覺越來越真實,越來越強烈,姚月的大腦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是夢……
但姚月并不敢睜開眼,雙眼緊閉,心跳越來越快。
——咚、咚、咚……
姚月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平躺著睡衣也開始被冷汗浸的微濕。
她想伸手去摸臺燈的開關,卻怎么也抬不起手臂,不光是手臂,整個身體都因為太過害怕而無法動彈。
“完蛋了,見鬼了?!币υ聝刃谋罎⒌南氲剑热粺o法動彈,那不如繼續睡過去吧。
于是姚月盡可能的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再次睡過去,但是無論如何身體卻越來越緊繃,大腦越來越清醒。
甚至都緊張到忘記了呼吸。
“hi~”正當姚月越發崩潰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句輕微的男聲。
“hi?!說話了,說話了,還是個男鬼!”,姚月感覺自己馬上要繃不住尖叫出來了,不知不覺中眼角一滴眼淚滑落。
“你……你醒了嗎?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吧,我……我幫你把燈打開吧。”剛才的男聲繼續有些局促的說道,隨即姚月感覺床頭的燈亮了起來。
姚月再也憋不住了:“不管了,我倒要睜眼看看是什么?!?,隨即猛的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床頭的那個綠色西藍花玩具正坐在她的枕頭旁邊低頭看著她,毛茸茸的小爪子還搭在她的臉旁邊。
之前那個可愛的玩具瞬間讓姚月覺得十分驚悚,就是這個東西正在撫摸自己并和自己說話。
姚月倏的一下做了起來,緊靠床頭抱著被子,和西藍花對視著……
“你,你是什么東西?”,姚月的顫抖著問道:“剛剛是你在說話?!”
西藍花看著姚月不停顫抖的身體,笨重的大腦袋微微低下了一點,似是感覺非常愧疚。
隨即便開口回應道:“嗯……是我,真的很抱歉嚇到了你,我,我是你的守護靈。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是你守護靈?!?/p>
西藍花邊說邊想用自己毛茸茸的小手去撓頭,姚月第一次在一個毛絨玩具的身上看到了些許局促,看它想撓頭又撓不到的樣子,甚至有些好笑。
剛才的劇烈的恐懼也被沖淡了一些,“那你大半夜的把我嚇醒是想做什么?”姚月反問道。
而且我的守護靈竟然是個——西藍花?
“想讓你跟我一起去抓鬼?!蔽魉{花抬起頭看著姚月誠懇的回答,但是聽到這句話后姚月剛剛落下的冷汗又瞬間冒了出來……
“抓,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