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來的秋，漸深。

路的兩旁換上了枯黃的模樣。

說來，是神尊與她的師父李玉遙回到了仙門，

她正晨練結束，正是準備去上早課，

還未踏入課堂的門，遇見早上便不見人影的謝金茹，謝師姐，

她說，師父找她，讓她去師父的院子。

何子樂頷首，道聲好，同師姐拱手道別。

劍修山，首尊寢院——

落葉飄零，些許寂寥，

身著藍衣校服飄逸的何子樂走到院門前，

輕叩門扉，門應聲而開，開了條縫罷了。

“何事？”一符紙驅使的仆人——她是布制的，她探頭，

“我是……”她話沒說完，

門便大開，那看守的仆人似乎在笑，

——他師父這手藝實在不好，布仆人五官幾乎糊成一團。

“我認得你，尊者讓你進來。”布仆人敲敲自己的腦袋，

她的記憶力還是很好的。

何子樂一揖，以示尊敬，然后徑直入內。

院內主屋有些許雅致，與劍修派的大氣磅礴有些許不同。

而梨花早已凋謝，只剩光禿禿的樹干，與樹下幾株月季。

她腳步一頓——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已入秋。

她繼而起步入了堂屋，

堂內無人，四處靜悄悄，《神女降世圖》高掛正中墻上。

何子樂走近，上題神女降世，

是一片蔚藍星海中，一女子著白衣，背對著，頭上插著一木簪，

只是畫中背景里藍得發(fā)亮，似乎非同尋常，而又似乎閃閃金光，連帶著女子亦是。

隱隱約約的，何子樂似乎要被引進畫里，

只覺，畫中人察覺有人看她，似乎要轉身看來，

她側了側臉，翹鼻紅唇，嘴上一張一合般，要說什么，

“我等你好久了。”聲音亮麗且輕柔。

“子樂。”二重合響起。

她猛然驚醒般，似深深沉醉其中。

她還站在堂屋正中，面前卻是座椅白墻，根本沒有那幅畫。

“怎的了？”有人低沉的嗓音問她。

她看去，正是神尊商凰臨，

他不知何時到來，就立于她身旁，僅隔兩尺遠。

“見過尊上。”她愕然一瞬，連忙一揖。

神尊商凰臨神色不明，但嗓音低沉，叫她起，“不必拘禮。”

手卻扶立于她。

她有些許受寵若驚，“看到了什么？”神尊突然問。

“什么…”腦袋混混沌沌間，她轉不過彎，

忽而何子樂知他的詢問，她蹙眉，

“尊上是說畫上那個人？”她猶疑道。

“人？”神尊似與平時不同，他又近幾步，似有些許期待，

“何人，女的還是男的？”神尊要湊到她跟前。

何子樂答不上是什么人來，想了想，

像是在做夢一般，半真半假，

但見神尊這般重視的模樣，心中直打鼓。

她答道：“不知是何人，”她組織一下語言，

“是個女子，頭發(fā)很長，披發(fā)，半束木簪，”她想了想，不愿漏了細節(jié)，

“紅唇，白齒，還有，”她憶起畫中的場景，“神光。”她一個激靈，便是想起。

神光是金色的與眼前的神尊一樣，純粹的金靈根。

可那一圈的藍卻是…

“她是神，人世間第一個靈，元靈神尊。”商凰臨低聲細語，神色溫柔，像是在說一個很懷念的人。

“元靈…神尊？”何子樂只覺這個稱呼有點耳熟。

她腦海中浮現的不止適才那個人，還有一只在她身旁不停飛著的鳳凰，

鳳凰似被火燒一般，熱烈的，而絕望的鳴叫，

她在向下墜去，鳳凰企圖接著她，

她無力的，一滴血裹著靈光，滴落，

落在那只絕望的小鳳凰身上，

他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承受不住她的那滴血……

待到她神識清明，對剛剛的記憶卻開始模糊時，發(fā)覺只余她一人直直站在堂屋中，

神尊早坐在主位之上，手支在圈椅的扶手上，

半撐著下顎，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

而她的師父亦坐于右邊主位之上，一言不發(fā)，看著她，

神色嚴肅，只對她擺擺手，示意不必出聲。

她一禮，順著師父的指引，坐于一旁的椅子上。

只是左顧右盼中，時間過得飛快，

神尊沒有睜眼的意思，而李玉遙已是站起身，

他看了眼何子樂，似乎恍然大悟些什么來。

他招手，一個又一個布制仆人從回廊下蹲步而來，

走路的模樣甚怪，卻又平穩(wěn)至極。

符纂驅使這些布偶人干活，這是仙門的拿手好戲，

不止這些布制死物，連活物——像李玉遙法力高深，亦能驅使得動。

“拿些吃的來。”李玉遙囑咐道。

布偶制的仆人應聲好，轉身離去。

何子樂看得新奇，目不轉睛。

李玉遙瞥了她一眼，并未開口說話，等那布制仆人端著糕點穩(wěn)妥而來。

何子樂雖入金丹期，亦可辟谷，但還是喜愛吃食，

糕點穩(wěn)穩(wěn)當當地放在何子樂身側的桌子上。

李玉遙下巴一揚，示意她食用，“吃吧。”

何子樂的確饞了——晨起至今還未進食，是有些想吃的。

何子樂謝過自家?guī)煾负螅膊豢蜌猓粤似饋怼?/p>

“適才之事，你也不必總放在心上。”李玉遙忽而開口，

何子樂看去，她的師父興致缺缺的模樣，卻看著她，

好似有千言萬語欲訴說，卻欲言又止。

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咽下嘴里的糕點后，

才道：“師父，您是說元靈神尊嗎？”

李玉遙聽到這個名字，挑眉一下，而后神色沉重地點點頭，

“這個名號少說些，”他叮囑道：“尤其是在旁人面前。”

似乎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是。”何子樂見他如此模樣，心知非同尋常，不敢怠慢。

李玉遙走近，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勤加練習，不可懈怠，”

頓了一下，“今日之事，你便藏在心里，不可多說。”

何子樂點點頭，卻還是疑惑，“可是師父，那畫是？”

“那是幻象，以后你便知了。”李玉遙答道。

“是。”何子樂還是聽從自己師父的話。

忽而，恰在此時，一布制仆人跌跌撞撞進來，

走幾步，還未到跟前，便倒下，

化為烏有，留下一地破碎的布料。

李玉遙蹙眉，忙走近，倒是疑惑怎么回事時，

“喵喵，喵嗚。”外頭傳來貓叫聲。

“貓？”李玉遙更是疑惑，“仙山里怎有貓？”

何子樂亦是站起，她道：“數十日前，弟子在山中的確看到有貓兒。”

貓爪鋒利，加之布制不算結實，應當是被撓壞的。

李玉遙神色沉沉，步履匆匆，往門外走去。

他外院便有兩個布制仆人，可不能皆被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