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好像忘記提到了,管理區內有A、B兩個管理處。A處主要是用來辦公,整理部里剛送來的資料用的,有的時候開會也會在A處開;B處則是存放整理好的資料,一些有關于偽人的文獻也放在那里。
兩個管理處離得不遠,我和宋隨他們平時看文獻都是從B處拿了回A處看,畢竟經費有限,B處沒安空調......
既然是要讓路齡了解偽人、建立隊伍,那具體詳細的文獻資料和之前抓到偽人的筆錄他是一定要看的。我帶他去B處拿了需要的文件回了A處,沿途給他講解了我們平時在管理區的規則和工作內容,他時不時點點頭示意我他聽懂了。
回到A處之后,我把我的辦公桌收拾出來讓路齡坐在那看他的文件,我隨手抄了一本我放在A處還沒整理完的數據坐在宋隨那等路齡看完。他比我想象的看的快得多,我感覺也就半小時左右,他就走過來問我,“梟椿,要聊聊小隊的安排嗎?我看完了。”
我聽他叫我梟椿實在別扭,也存了一點想試探他的心思,就答非所問,“不介意的話,叫我樹樹吧。”
路齡很明顯地詫異了一下,有點不可置信地開口:“樹樹?椿樹的那個樹?”我點點頭,已經猜到了他就是我模糊記憶里的那個小男孩,便順著話接,“對。所以你的路齡......是路途遙遠的路,椿齡無盡的齡嗎?”
他露出了一種像似高興卻又很復雜的神情,然后突然跑了出去。我有點懵,就想出去看看他是什么情況。結果,我看到那么高的一個人像蘑菇一樣蹲在墻邊上,余光瞟到我來了之后,他迅速起身,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屋里走。
“我沒事,快回去吧,外面太熱啦”,他如是說。我明明看見他眼睛紅紅,卻一瞬間福至心靈地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迎合他一般的走進屋里。
我一直是直來直往的性格,此刻眼見他的情緒平復下來了,就問他道:“你那么激動干嘛?”
他好像哭了之后就恢復了往日的樣子,“你看我很陌生,我以為我認錯了,我不敢認,也不敢跟你說。”
我哭笑不得地給他講我之前受傷失憶的事情,他愣了一下,問我能不能找回記憶,我自然不知道能不能,就拐了個話題問他,“一起長大的你怎么還記不住我的名字啊。”
他很短促地笑了一下,分不清是無奈還是氣笑了,“小時候沒人跟我說你叫什么,你也不說,大家都叫你樹樹樹樹,后來我家長突然帶我搬走了,沒來得及跟你說。再后來我長大以后回去過一次,你已經不住在那里了。”
我出于某種敏銳的直覺,從路齡稱呼自己爸爸媽媽為家長的言語中意識到他可能和家里人多少有點疏離,我嘆了口氣,想了想我那個幾年不著家的老爸。唉,我和路齡,兩個可憐孩子。
相認之后,路齡不再是那副禮貌緊繃的樣子了,我們之間因為童年的相伴突然親密起來,他絮絮叨叨地給我講他搬走之后遇見的同齡人都不太有意思;說他這些年養了一只杜賓,因為我小的時候就天天對著他念叨喜歡杜賓;說他遇到的趣事他的愛好他原來在學校的生活。
我就一一聽他說,越聽越難過。鼻子一酸,眼淚,就比想念更早地被路齡看見。他一如既往地看不得我的眼淚,一瞬間就慌了神,問我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做錯了,是不是他有一點話多。聽見熟悉的、十多年來沒再聽過的安慰,我的眼淚掉的更兇了。
其實我很想念他,怎么會不想呢,從小到大,我爸的工作總是在變動,我也總是轉學,在高中遇見姜時愿之前,陪我一起的聽我說話的看我流眼淚的,有且只有那個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一個影子,是不是因為我太孤獨才自己臆想出的安慰,身邊沒有人記得路齡,這個名字和他瘦瘦高高站在我身邊的樣子慢慢被歸類為幼稚的想象。
如今我童年時最好的玩伴,會停下腳步跟在我身后的哥哥,那些被我忘在記憶里的溫柔身影正坐在我身前,與從前別無二致的明媚,興高采烈地講他遇見的有趣的事和人,我無法描述那是怎樣一種感覺,就好像在某一個夏日的酷熱下午擰開了幾歲的自己留下的冰涼橘子汽水,開心卻有點想哭。
我搖搖頭對路齡說我沒事,就是覺得重逢實在是很幸運的事,心里卻迎著他擔憂的目光對他說,歡迎歸來,我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