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的要事就是在他身邊扎穩腳跟,取得他的完全信賴
此時端著托盤的男子走來,
“將軍令我找給你的衣服。”
這是他的親衛,高高瘦瘦,眉骨留著刀疤,看起來兇了幾分,叫章文。
我道“謝過小將軍”。
我朝他莞爾一笑,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竟紅了臉“姑娘受累了”,他指指地上的狼藉,“這等雜務先前都是我們來做的。將軍卻破天荒的讓姑娘干這活,”
我搖搖頭說不累,端著衣服就去了章文指給我的房間。褪下了韃靼的衣服,我才意識到我真的為漢人作奴作婢了。
再見楚肖,他只著一件中衣和履襪,跪坐在幾案前,像是閉目養神,他比我先開口
“過來給我上藥”,那語氣不容置喙,我望向了雪白中衣,紅縷斑駁
我悄悄想,原來勇武如他也會受傷
我走上前去,拿起幾案上的青瓷小瓶“請將軍褪衣”
他上半身赤裸,我更能看清楚那些一道道傷疤趴在他蜜色的肌膚上,新舊交替,凸巒疊障,皮開肉綻
我拔出了藥瓶的木塞子,由他趴在幾案上,案上青煙縷縷,疤痕還漏著新生的嫩肉,我沒有手下留情,眼也不眨一下,故意在用紗布纏時勒的重了很多。
令我失望的是,他紋絲未動,吭也沒得一聲。我看不到他的神態,他也沒有中途開口詢問。
我滿腔的狠勁兒不再憋著,見他不痛不癢,我幾乎是咬著牙給他纏完了滿半身的紗布。完事兒了我才問
“將軍不痛嗎?”不帶半分溫度的
他仍趴著,半嘆氣半哼了一聲,咬牙道“你還有點良心,我看你恨不得將我弄死”
“敢問將軍,我家公主是如何死的。”我站起身與他拉開距離
他直起身看向我,若無其事開口“許是被亂箭射死”便繼續拿起他的書來看。
我攥緊了拳頭,只悔到剛剛怎么沒有更用力一些將他疼死,“我想,在鹿兒山上為她尋處秀致的好地方,立無名冢”
“我先前同你說過,跟了我,須忠心侍奉的主子便只有我一個,那公主又是哪門子值得你去立冢祭拜的人”
“草木尚且有情,人豈能忘……”
“我不會放你出府的”他翻過一頁書,被殘陽余光映亮的面容無波無瀾,我無力的開口,卻不知該如何說了,阿若與我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幾乎是比我雙親還要親密的人,她是替我而死
“求你了”
我卻在仇人面前苦苦哀求,也不得為她尋個善終
“你連求人都端著?曾聽聞華陽公主美艷無雙,你的容顏與她相比,你待如何?”
我很是疑惑他怎得突然問了這個,“公主為天上皎皎月,阿月一介奴仆,命若草芥,怎敢與公主相提并論”
他頓了頓看書的動作,看向我,我垂眸與他對視,還帶著方才的怒火
他笑著問“不敢嗎?”
“不敢”
“我看你這通身氣度華貴,言談舉止大度,不卑不亢的不像個奴人呢”他凝結笑意,從上到下掃了我幾眼
我心中咯噔一下,他莫不是懷疑了我的身份,我將計就計,平靜開口“韃靼王女的私婢,自然要像她一樣落落大方,才不失韃靼顏面”
他像是聽出了什么好玩的事。不過傷口撕裂的痛感,“哈哈哈”的大笑,剛包扎弄好的紗布后已經露出一絲血花。
我看著他瘋笑,良久,他一只手倚在桌上撐著下巴,扭頭看向我“那你最好別讓我再發現別的有關你身份的端倪,”
不愧是號令萬軍的人,這洞察力強的可怕。我在心中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在陰城呆了許久,我沒有數著過日子,每天跪坐在他一旁,舍內來來往往各兵各營的統領,與他相商軍務,都沒有避著我,我負責遞戰令軍報,研墨抄錄。鮮少有人意外的看我一眼,可見他嚴戒待下。
他坐在這里一方青煙平案后,紙上談兵,號令萬軍,韃靼幾乎所有的城,都要被他收入囊下
此時近秋,西北的室內已經鉆心的冷。
期間我都是足撐地,支撐著我每天陪他跪坐上一整天,原先戰場上被燙傷的腳,在大漠中奔波發炎以及這些天被凍傷壓出血后,終于有一天,在他舍內木制棕褐色地板上,瀝瀝噠噠地出了血。
這舍內只有他能著屐,旁的人須褪屐著純白履襪,他是比我先發現的,在我走動時
“去內旁柜臺第二格,找黃色的琉璃瓶”他指了指
我忍著痛照做,跪著呈給他時,他卻不接,我抬眼看他
他勾勾嘴角,看向我的腳“本將軍賞你的,去治你的腳”
我詫異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純白履襪已經滲出大片的血,狼藉的不成樣子
我皺著眉收回目光“謝將軍”
“就在這里,自己上藥,我看著”
當著他的面露腳,這我不曾能做到“不太方便,恐臟了將軍的眼,我還是自行去我屋里”
“本將軍什么樣的傷口沒見過,會在意你這點?”
我抿抿唇,深知自己反抗不了他,忍痛褪下履襪,上藥,包扎,盡快的一氣呵成
期間仍能感覺到頭頂上他下垂的目光
在韃靼,男子看了女子的腳,是要娶她的
我想他個漢人,當然不知情
“剩下不多幾天,不用每日跪坐了,你怎么舒服怎么來吧,我可不想日后回京,帶回去一個瘸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