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年后
林家東廂房南屋
張小莉盤腿坐在炕里,把林冉抱在了腿上,杏眼半瞇,嘴角帶著笑,看著林冉:“冉冉,咱們家買了新房子,你是知道的對嗎?”
林冉坐在媽媽的懷里,睜著圓圓的眼睛抬頭看著:“嗯,我知道。”
張小莉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和站在炕邊的林逸軒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為難的樣子。
林逸軒雙唇抿了一下,看向林冉,笑了一下:“冉冉,這次搬家...”聲音越來越小,說了幾個字也在猶豫怎么繼續說下去。
林逸軒一咬牙,干脆坐在了炕上,把冉冉抱到了自己的懷里:“冉冉,爸爸要去市里學習,媽媽呢身體不好,忙不開你和你哥。你知道,你哥上三年級了,沒人看著學習是不行的,所以這次搬家你先在爺爺奶奶這,行嗎?”
林冉僵了一下,看著父親的眼睛,心里復述了一遍爸爸的話,頭嗡地一下,眼神晃了一下。
眼神再焦距回來,她仔細看了看爸爸,爸爸眼里擔心,扭頭看看媽媽,媽媽眼睛里含著眼淚,緊緊咬著顫抖的下嘴唇,她眨了眨眼睛:“沒事啊,爸爸媽媽,我喜歡爺爺奶奶,我喜歡在這里住,這里還有坤哥哥陪我啊。”
林冉盡力表現的不在意,可她忘了自己只有不到四歲,表情還控制的不是太好,那極力控制眼淚的面容是逃不開爸爸媽媽的眼睛的。
她控制不住眼淚了,急忙從爸爸的身上下來,爬下炕,躲開爸爸媽媽的視線說:“爸爸媽媽,我出去找坤哥哥玩了。”說著就跑了出去,輕輕地把門掩上。
張小莉和林逸軒視線一直追隨著林冉,直到看到她跑到了倉庫,張小莉再也控制不住,捂著嘴,大哭起來。林逸軒心里也不好受,摟過妻子,連拍帶輕撫,倆人誰都沒說出一句話。
林冉跑到倉房,拿出了門口的毽子,手里握著,死死的,指尖泛白,蹲下了身子,臉埋在胳膊里哭了出來。她不敢哭的大聲,怕媽媽爸爸聽到會擔心她,只能嗚嗚的小聲哭泣。
她想起之前奶奶說,她是家里的二多余,爸爸媽媽會不要她。她想這是不是就是不要她了。
“冉冉,冉冉”門外傳來了吳曜坤的喊聲。林冉趕緊拿袖子把眼淚擦干凈,站起身打開了倉房的門。
“我聽林大爺說你在倉房呢,你干啥呢?”吳曜坤氣喘吁吁的,看樣子像是跑著來的。
“坤哥哥,你怎么來了?”林冉低著頭,聲音輕輕地,糯糯的,帶著點哭過后的嘶啞。
吳曜坤聽到聲音,一愣,走上前捧起冉冉的臉往起抬,林冉掙扎著:“你別動,你是不是哭了?咋了?”
林冉清了清嗓子:“我沒哭,坤哥哥。”
“你別想騙我,你哭沒哭我聽的出來。誰欺負你了,我幫你出氣。”
林冉抬起頭,圓溜溜的眼睛里含滿了淚水,要落不落的,長長的睫毛上也濕濕的,小臉和鼻頭紅撲撲的,說話的聲音帶著委屈的顫抖:“坤哥哥,我爸爸媽媽要搬家了,不帶我。”
吳曜坤皺著眉頭,看著她疑惑的問:“為什么啊?你問了嗎?”
林冉點點頭:“我爸我媽剛才跟我說的,我爸要去市里,我媽身體不好,帶不了我和我哥,得把我扔在這。”
吳曜坤本來今天聽說林大爺一家要搬家的消息還很著急,匆匆忙忙就跑來問林冉了,這會聽到這話,他可不覺得這是個壞消息。
臉上喜笑顏開的:“真的嗎?那你不走了是不是?”緊盯著林冉,急切的等林冉點頭,等林冉點了頭,笑的眼睛都快瞇成縫了:“那可太好了,我們又能一起玩了。”
想到什么,收起了笑,一臉正色的看著林冉:“那你哭什么呀?你想走啊?你走了我咋辦?你不想跟我一起玩嗎?”
林冉眨了眨眼睛:“我想一起玩,坤哥哥。”
“那你還哭?”
“可是爸爸媽媽不要我了啊,我是不是多余啊?”
“啊?”吳曜坤怔了一下,想起了去年的事,那會林冉就因為這事哭過。可他不這么認為:“哎呀,不會不要你的。再說在爸媽身邊有什么好的,啥都管。等他們搬家了,你就自由了,有啥不高興的。你就像我,在我姥姥家,那可太自在了,就是回家不能跟你玩。”
林冉想了想,笑了,眉眼彎彎,嘴角挑起,深深的小梨渦,下午的陽光從門外透進來,金黃色的光照在林冉半邊臉上,剛哭過的原因,臉上還泛著粉紅,漂亮的像九天仙童下凡一般。舉起手中的毽子:“坤哥哥,我們去踢毽子吧。”
從這一天起,直到林逸軒搬家,林冉一直都和平時無異,甚至還開開心心的幫著收拾。
所有人都以為這事過去了......
新房
5月份的時候,林逸軒一家搬進了新房。
新房是電業局的家屬樓,一個院兩棟樓。
林家在后樓,東數第二個單元,二樓西邊的那家。
林冉過來的時候是周五,爸爸媽媽已經搬來了兩周了。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踏進新家,也是兩周以來第一次看到爸爸媽媽和哥哥,更是第一次離開他們這么久。
她到了這里,覺得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爸爸媽媽和哥哥,她覺得不如去坤哥哥家自在。
林逸軒打開房門,側身對她說:“到家了。冉冉,進去吧。”
冉冉小心的邁入屋內,站的筆直,一動不動,回頭仰視著爸爸,等著爸爸告訴她下一步怎么做。
這時屋里的張小莉聽到了開門聲,小跑過來,喜笑顏開的:“冉冉來了,快進來看看,看看新家好不好。”說著去鞋柜里拿出了拖鞋:“來,把鞋換了。媽媽帶你溜達一圈。”
那一刻,林冉覺得自己是個客人。
換好了鞋,媽媽領著她一個屋一個屋的介紹
整個房子80多平。入戶門進來是一個門廳,右手邊是餐廳,西側是一排柜子,門廳與餐廳是相連的,走過餐廳是陽臺,廚房就在陽臺里。入戶門正對著兩個屋門,兩個屋門之間是一面大鏡子。
媽媽打開右邊房門,轉頭對冉冉說:“這是你哥哥的房間。”正對著門是一張單人床,床底方向是一扇北窗,離床一米遠有一張書桌,椅子在窗下,看書累了,一回頭就能看到窗外郁郁蔥蔥的樹林。門后是一排柜子,書柜和衣柜都在這里,柜子和床頭間有個大箱子,他知道這里面是哥哥原本的足球啊,球拍啊那些“破爛玩意”。
左邊房門,是衛生間,細長條延伸向內,向上兩節臺階進入,先是抽水蹲便,再往里是洗衣機,洗衣機與墻間留個一人寬的過道,后面是浴缸。
入戶門的左手邊進去是客廳,雖然沒有八趟房的南屋大,但是南側有兩扇大窗戶,敞亮,陽光灑進來,暖暖的,亮亮的。一張單人床在北側貼墻而放,東南角放著三角柜,柜上面有個電視,西側墻放著一個長沙發,皮質的,沙發前有一玻璃茶幾,茶幾邊靠窗還有個單人沙發。剩下靠著墻能放柜子的地方都放了柜子,高高低低的,都是新買的。
沙發邊有一屋門,打開,里面是林逸軒夫妻倆的房間。正對房門是一張書桌,旁邊是雙人床,正好到南窗下,屋子的北側都是衣柜和書柜。
冉冉全程都笑呵呵的應著,夸著:“好看。”“真好。”只有中間的時候,媽媽指著客廳的那張小床,笑著對冉冉說:“冉冉,以后你回來就住這,晚上害怕了可以喊媽媽,媽媽離的近,能聽到。”她僵住了一下,也瞬間恢復了笑容。
媽媽笑著說:“以后啊,每周五我和你爸去接你回來。周一直接送你去學校,放學你再跟著吳叔叔去你爺爺那。”
林逸軒洗了手過來問:“冉冉,爸買了魚,晚上給你燉魚行不?”
林冉高興的說:“好啊。”
張小莉把林冉抱起來放在沙發:“冉冉,你坐在這看會電視,媽和你爸做飯去。”
廚房里,倆人忙乎著晚上的飯菜,聊著天。
張小莉說:“我看冉冉的狀態還行,你接她的時候她是不是特高興?”
林逸軒聽到前半段話時候點點頭,后半段話時候眼神晃了一下,臉上有些猶豫。
張小莉看著老公這個樣子,皺下眉頭,著急問:“咋了?”
林逸軒邊回憶邊緩慢的說當時的情景“說不好。他跟曜坤一起出來的,本來說說笑笑的。我看見她,沖她招手,喊她,她抬頭看見我,一愣,然后又沖我笑,喊我爸,說不好。”說完沉默了下,又搖了搖頭,輕笑:“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她可能是沒想到我去接她。”
張小莉沉默了下,想了想:“也有可能。”隨即又釋然笑了下:“別想多,咱冉冉從小就開朗,不是鉆牛角尖的孩子,可能是你太敏感了。”
“嗯,我覺得也是。”雖然這么說,林逸軒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但終歸沒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