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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惟此秋涼知我意

貳拾玖其卿

燕云州民風彪悍,花枝縣不禁鐵器。盤纏不算充裕,縣內冒宋霽的名,鋪子里掌眼,撿漏般賤買了一把不錯的輕刀,紅泥掏錢,贈予尹詩源,說是重逢與轉正的賀儀。

至于寧白鸞?那頓打還不算“獎勵”他?不算便多打幾次好了。

位高文人為彰顯身份,部分習慣佩劍,故天下不以薄身佩劍為武的標志,但若的是佩刀,便無論身形高矮薄厚與氣勢強弱,等同視作舔血搏命之人。寧白鸞一路走來,若真遇險,并非初窺門徑的尹詩源所能承負。刀先由寧白鸞代掌,時機合適再交接。

寧白鸞敲定了行程。不在城內久駐,揀山路急行。絕頂也是人,人便會死。要殺絕頂,劇毒與少數機關均可,搭配起來,方法會更多。

蛋糕就那么大,天子腳下的貴胄們不敢分明在京城內有所動作,便將精力放到外面。還有疑似布衣門的身份……盯著自己的眼睛有多少?說不好。已經揚名,又不要京城扎根,只求盡可能神完氣足地進京,好全力“爬山”。

入絕頂后,六感通明,可辨生息。其他途徑不僅繞遠,人氣也旺,藏得住諸多變數;直穿過丘叢,無論何處寥寥人煙,總能先覺。

左、右、背,三把刀,格外惹眼。這樣裝備的人,不是大高手,便是弱智。走在路上,旁人也會指點著私語。

尹詩源會耍寶又像表忠般瞪著眼一一看回去,寧白鸞卻無所謂。紅泥倒是又有了新樂子,動不動就湊近垂落白紗,低聲問:“小白,你說你當初要是這么玩多好,不比拄個拐氣派多了?”

行步間刀在體側晃動,預留給尹的刀似乎是刀鞘做得松些,刀身也在晃,在鞘里碰出輕響。聽著紅泥語氣里的笑意,寧白鸞在白紗下翻了個白眼,癟著嘴默不作聲。

他才不想承認是自己沒想到。

“既然不準備城里落腳,那便走快些,否則缺衣少食地在野路走上三五天,麻煩太多。”

聽了寧的提議,尹詩源緊了緊皮箱的背帶,加快了腳步。紅泥則食指點著下唇,抬頭思考片刻,煞有介事道:“也是,要是在山野里你這個絕頂想抓個‘爐鼎’,姑奶奶區區一流便是要遭不住……野地里也沒墻可扶——嘶……要不扶樹?”

尹詩源先是一愣,思慮片刻,恍然大悟,眼神也微妙起來。

寧白鸞沒好氣地伸手過去想捂她的嘴,卻被紅泥惶恐地躲開:

“干嘛?姑奶奶來事了……改天、改天……”

寧愣了一下,無奈地在白紗下撇了撇嘴。

她以前雖然話嘮,也不總開這種頗有些冒犯雙方的玩笑。

她是失了方寸……

忽然有些心疼,隨之是黯然。

看來自己之前猜得沒錯,族人是她心結所在,亦是心神所往。

千里一別,兩不相干……

白眉蹙起,不自覺又放慢了步調。

如果執意抉擇,她的心里會選誰……

紅泥心里,又會選哪一邊……

帶隊開路的,忽然成了尹詩源。帶足給養出城以后,三人漸漸保持起不遠不近的間距,各懷心事。

雖然接壤,地貌卻不同。文宇盛州地勢平緩,燕云州卻多的是丘陵。燕云境內最后一段路,貫穿數個山包,無論對于常人武人,都算一段辛苦的行程。

東北的茂林里,行夜路恐怕兇險。天色鐵青時,逾越第一道丘,原地扎營。

寧白鸞漠然道:“我去拾柴,不走太遠。”

解下腰間輕刀,面對面遞給紅泥,話卻是對一旁囑咐的:“刀放在這,遇事先喊,我即到。”

尹未點頭,而是由紅泥答應。又摸出一包屏退蛇蟲的藥粉,吩咐尹詩源清場后撒下,起身在不遠處拾柴。

三人輪值望風,首夜安然。

東方泛白,寧白鸞自然醒來,先看向火堆旁枯坐的尹詩源,然后環顧四周,瞳孔猛地一縮。

想要淺眠很簡單,心里只要懸著事,風吹草動便會醒。睡著后神意如何發散,也會比清醒時收斂,感知粗略許多。

即便如此也足以察覺,昨日只有兩路人墜在身后,今日又添一隊,而且在前。

所慮不止于此。

“怎么了……”

有寧白鸞在,紅泥睡得就要愜意許多。只是,揉搓著惺忪的睡眼緩緩起身,感官恢復時,瞳孔驟然收窄,也如臨大敵地看向前方。

遠處林間的陰影下,隱約傳出不加掩飾的喘息,比人劇烈運動后的氣喘更加粗重,近乎野獸的呼嘯。

尹詩源只是銘記諸多刀法變化,對單短暫交鋒或能應付,卻無二流之實,也不具備二流感知。即便如此,當他目光循著二人朝向逡巡而去,側耳細聽時,也隱約聽到風鼓酒旗般的獵獵雷音。

分明的氣勢,勝過一流,卻不同尋常絕頂的含蓄。

紅泥側目,眼里泛起駭然:“怎么辦?”

尹詩源抿著唇,目光僵硬地鎖在前方的陰影,不發一言。

寧白鸞淡然撥土蓋滅了篝火余燼,從行囊里扯出一身衣裳,又自腰上解下環首刀,伸手穿過鐵索環,指掌搭握在柄尾。

“走吧,避無可避,注意安全。”

他也有些好奇,一流之上,又非絕頂,是怎樣特殊的存在。

踏在陰影前三步,黑暗里忽然有機括彈響,飛矢破風而出,卻見寧白鸞掄動手中舊衣,箭的沖擊被扭曲擾亂,鉆進漩渦般被吸住,一一落在地面。

箭頭絲絲縷縷的雜色紋路,大概淬過毒。

衣上穿開幾道孔洞,有幾支箭郎當掛在衣上,漠然削斷,任之從兩側滑落,陰紅雙眸始終鎖定林間的晦暗。

接箭的緊張稍微消退,第一時間嗅到林下逸出的氣味。枯木,汗餿,數人的喘息,還有……

“圣藥”?

未及多想,林間有鐵索嘩啦亂響,隨著呼的一聲,又有飛矢破風而出。力道勝過先前,卻沒有彈響與震顫……是手擲?

揚刀振開,忽然有種初面仇豪圖的驚駭。

這該是怎樣的力量?

聽得鐵索根根崩裂,業已凋零三分的山林里,落黃一陣酥響,比哈丹還要高大的身影撞斷干枝闖出,拖在身后的鐵索掛住幾株低矮的“大柴”,枝干在剎那間被生生拉斷,那身影則借力彈射般越沖越快。

寧白鸞當即刀轉反手,左右挾起二人退上山坡,那道身影在山坳里沖遠一點硬生生停住,又回頭看向坡上,喘著粗氣,提起手中比紅泥那柄還粗長了一圈的鐵矛。

寧白鸞皺起了眉。

錯身剎那,近兩丈的長矛揮動,打破了他的鞋尖,震裂的趾甲將露出的云襪尖端染紅。

佛家以為人“本自具足”,心中洞天的劇變足以動搖外界,所以當某人秉持驚人的決心或意志時,身邊有時會出現些微的異常,那是心志的示現。殺氣,血性,都是心志的逸現,是武人專注對戰時竭力避免又不可避免的“征兆”,是人心對世界的“動搖”。

但來人出手,連身為絕頂的寧白鸞都難以察覺。并非有多快,只是“漫不經心”。

望著那人癡呆的面相,恍然大悟。

癡兒意亂而心專,謂之“玲瓏心”,先天忘意,后天忘心,漫無目的,為行動而行動。

忘心……

那是他也不曾逾越的關。

癡呆漢子揮舞長矛上前,寧白鸞自己或能躲閃,但帶身后二人勢必不及退身,剎那間短兵相接。

其快其勁幾乎不講道理,動轉全憑直覺,反應之快連寧白鸞都措手不及,只是借憑身為絕頂的優勢才艱難應付,寧白鸞倒有些慶幸盡歡樓上宋顯世盡力盡技的指教了。

紅泥目力跟不上,寧白鸞也只是略懂,幾息后才忽然察覺異樣。

粘桿?

演化得幾乎看不出原樣,他這個于粘桿一途只算初窺門庭的下手一時竟不敢認,瞥見紅泥漸漸不由自主地入定般出神,仿佛那日摘星閣上的宋霽與宋儀,他才終于確信,這是單論運用已經不輸絕頂的粘桿。

粘桿處與天家,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交手正酣時,確信他無法脫身,山坳里哨響,坡上林中蟄伏的人馬轟然殺出。

二流三人,三流七人。

尹詩源當先大吼一聲,人也已殺至近前。

一路走來見過的都是練習與切磋,不曾有應對危機的經驗。先前為躲那癡呆漢子駭人的威勢,下意識退了數步,此時已來不及取刀。

咬牙發狠,卸下身上書箱向沖在最前的持刀二流殺手狠狠掄過去,整個人被掄得踉蹌了幾步,向前撲去。

殺手吃了一驚,急忙轉腕揮刀。刀鋒砍破書箱,劈開三十七頁紙后被厚厚的紙摞卡住。

因寧白鸞開悟后將每日記作一頁,識武后對一切記得更細,或許不止一頁。尹詩源來不及慶幸這個養成不久的習慣——他急著去奪刀。

仿佛神仙眷顧,書箱的皮帶幸運地絞纏在殺手雙手。書箱挾刀落地,紙摞翻倒跌出。殺手身勢被帶得栽歪,尹詩源則不顧在先前揮砍中拉傷、劃傷的手臂,撲過去踢開書箱抽刀,抽離剎那順勢抹在那名殺手的脖頸,旋步矮身間以腳跟跺起碎葉與塵埃,將刀反手刺出。

未被切割的紙頁在風中嘩啦啦翻動,某頁在風里飛出。

上書細密行楷:……某年某月某日,霍興兵向筆者言,……家師寧白鸞對霍養神第三次開刀,長刀借阻滯力出鞘,旋斬襲人……撲倒揚沙,反身向心窩刺刀,以下犯上,刀尖離霍養神竟只有半掌。

他自知無從插手寧白鸞的戰斗,又覺得不該在此時驚醒入定的紅泥。但他有寫下的記憶,那是他的寶庫。只猶豫片刻,跨越倒下的殺手尸身,提步上前。

其他殺手回過神來,圍獵般分作三路上前。圍網所開一面,是酣戰的二人,仿佛化外獨立的領域,無人能侵觸。

寧白鸞此刻又陷入了那種詭異而奇妙的狀態,無比沉浸,無比專注,無比盡力……

山間草木、碎石,讓每一步都不能踏在實地,總一點點發虛,借力時不能盡力,散在體內就會內耗,其效勝過體能的消耗,致人更快疲勞。

他不是天才。論硬拼,拼不過這種天才,他也不需要拼過天才。他只需要找回那種感覺,找回那份與宋霽、宋彰交手時都出現過、卻都未確切抓住的契機。

忘意,忘心,忘身……這些最根本的技巧,大過一切其他的技巧,若武道真有所謂“境界”,這才是能無視其他,真正稱作“境界”的東西。

當時……是怎樣來著……

沉穩扎實的步子……

旋身搶近……

長刀反握……

纏腕游肘,刀身滾背防護、繞身游走……

身如穩立在虛空的碎云,刀則如云間的游龍,各有各的生命,也尊重著各自的生命,不同于主奴、朋友,而像是兩滴水,亦分亦合。

人為了活著,將生命集中在神意,所謂“忘”,是將生命放還給身心。

頓悟與貫通是兩回事,但剎那間,他的身影跨越時空重合在一起,再次使出那記快如閃電的反刺。

雖然做不到更多,但這一下,確是“忘心”。

不同于宋霽在“身勢合一”契機下巧合的招架,癡呆漢子確切臆斷出這一擊,重矛在他手中樹枝般輕捷靈敏地調轉,擋在刀的進路。

能力相當時,便顯出外物的重要。環首刀配重獨特,“刺”是它的領域,這一擊比曾經還要快得多,即便癡呆漢子擋得也快,卻還是晚了一步。

刀尖已然殺進去,回震的矛桿振在刀身,刀身抖動,沒有平滑地刺穿印堂,而是抖動著淺扎在那圓鼓鼓的眼。

這就夠了。

人身本自成洞天,而這洞天會被靈智限制,迫使與外界相合,人也因此失去靈性,非入絕頂難以重拾。但癡兒不同,他們靈智有限,也就依舊保持著自成的洞天,但這份不經磨礪的洞天往往要脆弱得多,圓滿時或許無敵,一旦破損便顯出靈智殘缺的弊病。

眼珠被刺破的瞬間,沉重長矛被丟到一邊,一手抬起不顧劃傷地去捉那把刀,另一手則自覺地掩向血淚和粘稠膠體混合著流出的眼。

貫穿身心的劇痛阻滯了忘心忘意,速度不似之前。抬手雖快,寧白鸞比他更快。刀不及刺得更深,便抽刀退而復進,挽過粗壯脖頸,向已然無聲的林間又側耳片刻,才放心回身去救陷入重圍的尹詩源。

丟矛剎那紅泥也怔然回神,提槍殺回,沖得比寧白鸞更早也更猛,像急著實踐什么一般,倒是苦了那群二三流的殺手,一槍一個,風卷殘云般三兩下被收割殆盡。

尹詩源刀被拼飛又捉住,柄上覆滿粘膩的血,因悸動而輕顫的手指隱約在滑。身上六處刀傷,三處在雙臂,動轉不夠嫻熟所致;一處腿上,防備不周;兩處在脊背,因缺乏對群經驗、又強行臨摹扁身與旋身動作所致。所幸都只傷及皮肉,不動筋骨。

砍翻三人。第一人受擊太輕,頸側未砍破喉管與大脈,胸前刺刀被肋骨截住未及要害,仍蟄伏伺機搶刀反殺;后兩人失血昏厥,無一真正死去,皆由寧白鸞一一補刀。

剩下一隊人始終未動,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間距,不知作何打算。

許是天家派遣記錄入京經歷的專員。

寧白鸞想著。

方才未第一時間共同迎敵,紅泥篤定是自己的過失,等寧白鸞選好合適的丹丸與膏藥,她親自處理傷口,聽見尹詩源嘶聲時手上力道會輕,頭也會埋得更低。

包扎時,閑著的寧白鸞說明了方才的一切。癡呆漢子的事紅泥也不知情。至于尹詩源,聽說了方才三人并未死去的事,愧疚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心里發誓以后出手一定要更利落、更扎實。

“未必不是好事。”

本已垂首準備聽訓,聞言卻愕然。紅泥仍愧疚地埋著頭,卻也有些不解。

快意恩仇的江湖,不殺人怎會是好事?

紅泥揚名,是初入江湖時重槍靈巧地挑破了幾名出言調戲的二流武人的眼角,對方未及招架,重槍微距卻也不曾碰傷眼球,配上“粘桿處”的出身,作為噱頭一下傳開——她也不曾殺人。

“殺人……會上癮。起初抗拒,然后無感,最終習慣乃至享受——整個過程,看似漫長,實則于殺掉第一人時就會走完,像吸第一斗煙。”

尹詩源莫名有些后怕:“師父您……也會嗎?”

寧白鸞沒有答話,平淡的目光透過與燕云州南部低矮山丘一脈相承的低矮樹叢,望向明亮的天空。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許多問題的答案。

馬蹄踏進文宇州地界,已經能望見方靈山。秋冬里太陽掛在南天,沖天的青鍔沐浴在天光里,有些刺眼,叫人不自覺地想要俯首。

紅泥瞇著眼,抬手指著那座水形高山,興奮地問道:“那就是方靈山嗎?”

寧白鸞笑了笑:“是。”

眼里現出神往之色:“好高啊……靈尊,真的在上面待過嗎……”

尹詩源也探腦看過來。

寧白鸞的目光又變得虛浮:“嗯,很久……”

“師父,稍作休整嗎?”尹問道。

隱晦地在問:山中歷戰,前方又要應對海潮般人氣,精力是否還夠?

寧白鸞側目,形形色色的招牌映入眼簾,近處還稀落,遠方已連綴成片。

心底升起一陣無力,輕聲應道:“嗯,修整一下。”

挑了家不起眼的客棧,一進院的格局,一間硬床門房安頓三人。

紅泥是女子,白紗遮掩的寧白鸞也像是少女體態,掌柜看尹詩源的表情有些微妙,又頗有些嫉妒,搞得尹詩源有些尷尬,付賬間不時窘迫地偷瞄寧白鸞。

自從刀被人拼飛出去,尹詩源總說要練體力。一方面因為受傷,一方面也是山路崎嶇,怕練歪了筋骨,只簡單傳授了舉重若輕的技法,不及細授,更不曾帶練。終于得以在平地落腳,當著紅泥的面傳授,適當強度,練到天黑。

吃過晚飯,尹詩源也休息。幾人散坐在屋內,神情都有些微妙。

自從遇見那未知的癡漢,紅泥的話少了。冷靜下來一想,尹詩源擋下的那一路殺手,也未必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粘桿處與天家究竟如何,她也不知道。只是明知這一路走來殊為不易,心里卻越來越虛浮,越來越敏感。

她失去了很多,也好像只有失去得越來越多,卻不曾一度找回。

失眠已有三天了,想在絕頂面前裝出勻稱的呼吸太難,不過看來自己還沒有露餡。

欹倚窗欞,任憑天上月照著心間月,不知心中所思,至少臉上是釋然與欣喜:“就快……到了……”

“嗯,就快到了。”

相由心生,性情相似之人面貌也常有許多共通。靈犀生得嬌美,無論如何改換妝容、如何盡力出演,行為如何貼近,就是缺了味道。而此刻,月色下因欣喜而柔和的英氣眉眼,補上了中秋月下《巾幗》里最后的遺憾。

笑意從心底漫上嘴角,眼里氤氳,直勾勾的雙眼毫不避諱,只是,神采已經漫游在回憶,眸中失色。

“你……在看誰?”紅泥望著那張走神也不失俊俏的臉,紅了眼眶。

寧白鸞怔然回神:“啊”

淚水泉一般涌出:“你通過我,在看誰?”

“我……你……”寧白鸞支吾片刻,笑著說,“只是覺得你不用重槍,或許更”

“騙子。”

胡亂抹去腮邊淚,轉身提起靠在墻頭的狹長布包,被門檻絆得踉蹌幾步,憤然蹚進潑墨的夜。

“誒紅泥姑娘,你去”

“跟上。”身后寧白鸞的聲音冷得像冰。

尹詩源聽命走出幾步,回頭卻發現寧白鸞留在原地。

“帶上。”

迅速收拾好的包裹被丟過來,是丹藥、幾塊干糧,還有所剩的全部盤纏。

下意識接住,望著眼前人冷漠的神情,不由問道:“你……不去?”

偏過頭去,篤定道:“她去顧瀛洲,我沒理由跟去。”

忽然警醒,渡口和皇城是兩條路,比起尋仇,紅泥更在意家人死活。與寧白鸞先同往皇城,許是愛之至深……又或許是顧瀛洲險惡,需要他保她往返?

“我這般實力,即便跟去,又能如何……”

“不用你保她。”

轉頭對視,第一次徹底看透那雙眼的薄涼。

“顧瀛洲多少個人,多少把刀?!”隨著怒聲,細平的眉幾乎豎直吊起,卻又剎那間平復,語氣隨之一同平靜,冷淡至極,“她是北旗人,要葬在北旗。你去,為她收尸。”

“是。”

駭然應聲而去。

身動時風灌進屋,吹落案上筆。“啪嗒”聲響時,長衫背影已出門數步。

苦澀的心多了幾分欣慰。

他還是學到不少東西。

凌亂的房間里,寧久坐回榻上,身形有些佝僂,有些落寞。

手背上落下一滴晶瑩的淚,并不活動,顫顫巍巍地滯留。再看眼底,無半分積水,像琉璃盞中最后一滴酒液滑落,盞壁風干,再也不會潤濕。

眉眼如泣,嘴角掛著苦笑。破損的書箱依舊迎著黯淡的月光,輕刀未及、也未許帶走,不算鋒利的刀刃依舊不曾飼血,貼身的刀依舊冰冷,重重包覆下的鋒刃依舊未染人氣……

依舊無人能透過這副形容,看懂她想著什么。

酒月拾柒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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