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業十九年,原在曄州學讀書的林芷突然知曉,祖父病重。
遂告了假,歸家去了。
待到林芷趕到家中時,只見上了祖父最后一面,人,就去了。
之后,林芷又因其祖父的喪事在家中停留了月余。就只得趕回曄州去了。
現下,不同于回秀潭時,林芷倒不急著回曄州。也興許是方逢家中長輩過世,心中難免悲慟,無甚心情趕路。因而,和一個順路送鏢隊伍一道走了。
這日,林芷一言不發地背著笈,就近跟著。聽著這方天地間的鳥語蟬鳴語,喪親之痛似是好了幾分。
正當林芷沉醉其中之時,忽地聽見一聲“上!”就見一伙身著深色麻布衣,頭圍紅色粗布頭巾,手持長刀,眉眼間凈是兇悍的人,將林芷這一行人包抄其中。
鏢師自不能看著貨物落入他人之手,紛紛拔刀出鞘。林芷不懂得拳腳,眼見這個場面,被嚇得不輕,但也只是略有畏懼之色。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委實是倒了血霉了……早知如此,就該看看黃歷,選個黃道吉日再出門了」
「罷了……應是無礙的,他們既能押送這些貨物想比功夫自是不過的,至多只是耽誤點時間」林芷這般想著,也是安心了不少。
隨后,林芷就聽見走在最前邊的領頭鏢師大聲喊道:“咱們不過就是運些尋常貨物,各位不如就此……”
這一喊,林芷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
“唔……”卻發現那領頭的鏢師還未說完,就見一個土匪直接用刀向了他。雖有躲避,但仍被彎刀刺中了左腹部。
林芷大驚。
之后,自是隊伍中的鏢師與土匪打了起來。
刀光劍影,塵土飛揚。領頭鏢師雖已負傷,捂著被刺出的傷口,但尚有一戰之力。乘敵不備,割了方才傷了他的土匪的喉嚨。
忽聞林間有窸窣之聲,匪首自幽暗樹叢深處,緩緩步出,其身影若隱若現,猶如鬼魅,令人心生畏懼。
林芷聞聲看去,見那匪首身著黑色缺垮袍,披著鐵片制光明甲,腰系雙帶扣,腳穿烏皮靴。看著似乎是方及冠的青年。
「這分明——就是我宜康官制甲胄啊,這匪首怎得會身著官制盔甲?」林芷心中難免困惑,竟看得蹙了眉。
瞬息間,那匪首就以刀斬殺二人。又竄到那領頭鏢師身旁,二人遂打斗了起來。
許是那鏢師受了傷,或是那匪首武藝實在高強,故落了下風。
林芷見狀難免驚慌憂心。想在此刻偷跑出土匪的包抄,實是太于冒險了些。只好干脆向運送貨物的鏢車旁邊靠了靠。看著鏢車前的馬匹,頓時心生一計。
「興許,這馬——也能助我逃出生天罷。」想罷,去解那綁馬的繩子。
身側,那匪首忽的一刀刺中了那領頭鏢師的要害。
又來到林芷身旁,將刀橫在了他的肩上。
“郎君這是要做甚?”
聞言,林芷先是停了手中的動作,再戰栗著偏了頭去,就見那匪首從身后將刀橫在了自己脖子旁。
那匪首又言道“降者,不殺”
林芷:出門不看黃歷,果然沒好事……現下到好了……
許是,眾人見首領已落了敗,自是心中沒了底氣,只得紛紛丟了武器。
后面毋庸置疑的是綁了眾人,查看劫來的貨物。
基本都是些綾、羅、綢、緞、絲、帛、錦、絹等。這些絲織品,在宜康是除了銅錢以外,也可以貨幣使用。
至于人……多半是打算把人綁回去,搶走他們的用以充當零時護照的“過所”,再去敲詐一番他們家人,抑或許是將人逼著落草為寇。
林芷被綁回去后,他的“過所”就被人一把搶了去。也應是打算去敲詐一番的。林芷如此想著。
須臾,就見有人來,問道“誰是林二郎啊?”
林芷愣了一下「如此情形,怕是吾命將休矣……」
之后做出一副坦然赴死的樣子,隨那匪去了。
進入大帳,只見那匪首已經卸了甲,只是穿著方才那件黑色缺垮袍,單腿放在那胡凳子上,斜斜坐著,手中看著林芷用以通關的文書。見手下的人帶著林芷來了,對著林芷也算是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繼而正色對著領林芷進來的手下道:“下去吧,備些酒食”
又上前去解開了那綁著林芷的繩子。
過了片刻,些許酒食被送了來,林芷與那匪首坐于同席。
林芷看著那些酒食物陷入幽思,一時半刻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這……怕是我在夢中吧」
「怪,太怪了」
“林郎君,今日實在是得罪了”那匪首率先開口道“郎君定是還不知曉鄙人是何人吧?”
見林芷不語,只見他苦笑著道“郎君可聽聞過千刃軍付將軍”
“付將軍?可是……前些日子被抄家的那個?”
“是啊……抄滿門,呵……”說著嘆了氣道“只可惜我付家滿門忠良……最后居然……得了一個滿門抄斬的下場,呵……當今圣人可真真是薄情”
“那足下是……”
“付將軍之子,付秉之”
二人沉默片刻。
“鄙人今雖已不再能為國效力,身處江湖,卻憂天下百姓之生息。當今圣人無德,放任太子與諸王、諸公主之間黨爭不斷。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朝堂百官亦是朝不保夕。”
“付某素聞林郎君文采斐然,不如助我等一臂之力,了卻這亂世”
林芷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沒想到,他既然是想謀反。這些人恐怕也不只是匪寇這么簡單。謀逆,可是十惡之罪,我斷不能答應……但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十惡之罪第一條即謀反。犯十惡之罪,即抄滿門。
「你全家都死絕了自是不怕,可我如今父母尚在,家中又有兄長及弟妹五人。倘若我與你舉大計,不成,加上我可是八條性命」
「好端端的我說這個做甚?你家中被查抄,莫非連腦子也被抄了不成?怎地如此急著要拖人下水,一同受罪?」
「罷了,不過,如今倒是該想想如何脫身,如何拒絕才是……」
思考良久后,林芷只得裝傻,遂尷尬一笑,別開臉道“什么民生多艱,依林某人看這曄州平靜得很……況且,圣人如何那是圣人的事,與我何干?”語畢又看向了付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