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皓月當(dāng)空,繁星點點。
縈繞在星河間的神雷隱約有降下的趨勢,紫色的雷電在云層間若隱若現(xiàn),忽見一顆紅星劃破長空,在天的另一端消失不見,九道雷光也緊隨紅星而落……
一白衣老者立于山巔之上,將這盡收眼底,老者一揮手中佛塵,消失在黑暗中。
雷在天邊嘶吼三日不絕,紅星落于九州大地時,恰逢青丘降下大雪。雪花紛飛中,一只通體雪白的九尾幼狐降世,狐帝取名洛無憂。
洛無憂在青丘生活的八萬年里,可謂是將狐族的聰慧與頑皮發(fā)揮到了極致。三萬歲那年,她偷喝了狐帝珍藏的千年瓊漿,醉醺醺地現(xiàn)出原形,在月華殿頂對月長嘯,引得整個青丘的狐貍都跟著嚎叫了一整夜。五萬歲生辰時,她偷偷溜去人間,用幻術(shù)把長安城最大的酒樓變成了狐貍洞,嚇得凡人掌柜直呼“狐仙顯靈“。
最讓狐帝頭疼的是七萬歲那年,洛無憂與東海三太子打賭,竟把龍宮的定海神針偷來當(dāng)繡花針使。氣得老龍王親自上門討要,最后還是狐帝賠上了三壇萬年蟠桃釀才平息此事。
即便如此,青丘上下依舊寵著這位小公主。因為她雖頑劣,卻心地純善。曾救過被獵人陷阱所傷的山雀精,也幫迷路的凡人孩童找到回家的路。只是這些善舉,往往都被她那些驚天動地的惡作劇給掩蓋了。
這日,昆侖山送來鎏金拜帖時,洛無憂正因為把二哥洛無塵最愛的墨寶畫滿了狐貍腳印,被罰在思過崖面壁。
洛無塵眉頭緊鎖:“阿爹,當(dāng)真要讓小妹去昆侖山拜師?那地方規(guī)矩森嚴(yán),怕是……”
弄月?lián)崃藫嵝厍靶惆l(fā):“昆侖山收徒,咱們青丘從未參與過,無憂那性子……”
狐帝將帖子放在案幾上:“裴子墨難得收一回徒,這個面子必須給,正好讓那些老古板好好管教管教這個混世魔王。”
洛無塵唰地收起折扇,扇墜上的白玉狐貍晃了晃:“那明日我便送小妹上山。”
一直靜立窗邊的洛無眠淡淡瞥了一眼洛無塵,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倒是舍得。”
“我自然舍不得。”洛無塵用扇骨輕敲掌心:“昆侖山乃修仙圣地,對小妹有益無害。不過……”他眼神一厲:“若他們敢動小妹一根頭發(fā),我就掀了那昆侖!”
而此時正在思過崖數(shù)螞蟻的洛無憂突然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嘀咕:“誰在念叨我?”絲毫不知自己已被最親的家人“賣“給了昆侖山。
……
昆侖山門前云海翻騰。洛無塵替妹妹整了整衣領(lǐng),難得嚴(yán)肅:“無憂,這里不比青丘,切記謹(jǐn)言慎行。”
洛無憂踮著腳在山門口東張西望,對白玉臺階上流轉(zhuǎn)的符文充滿好奇:“哎呀,知道啦。”忽然瞥見山門兩側(cè)的鎮(zhèn)山石獸,眼睛一亮:“哥你看,那石獅子長得好像你生氣時的樣子!”
洛無塵扶額嘆息,這時一位白衣少年踏云而來。他眉目如畫,腰間佩劍泛著寒光,抱拳行禮時袖口銀線繡的云紋若隱若現(xiàn):“這位便是洛姑娘吧?在下昊陽仙尊座下大弟子郁明,請隨我來。”
穿過九曲回廊,郁明將洛無憂帶到一處名為‘雪園’的雅致小院。院中一株千年梅樹正開得燦爛,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宛如碎玉。
“洛姑娘暫居于此,待劍仙大會結(jié)束再作安排。”
“多謝。”洛無憂嘴上應(yīng)著,眼睛卻盯著梅樹上打盹的仙鶴,盤算著待會兒怎么拔根羽毛回去給二哥做扇墜。
待郁明離去,她立刻選了間臨水的屋子,推開雕花木窗,正好將昆侖十二峰盡收眼底。窗下案幾上擺著套雨過天青瓷茶具,洛無憂隨手把玩,發(fā)現(xiàn)杯底竟刻著防燙的微型法陣,不禁感嘆:“這昆侖山倒是講究。”
一位身著鮫綃紗裙的少女立在門口,發(fā)間珊瑚珠釵隨動作叮咚作響,身后跟著四名侍女,少女下巴微揚:“這間臨水閣本小姐要住!你趕緊搬走!”
“這個房間我也喜歡。”洛無憂轉(zhuǎn)身時桃木簪上的流蘇輕輕晃動:“憑什么要讓給你?”
“你!”少女氣得珊瑚釵亂顫:“我爹是蓬萊島主,這昆侖山上下誰不讓我三分?識相的就趕緊滾出去!”
門外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修士。有人小聲議論:“是蓬萊島的汐瑤小姐,據(jù)說在島上連龍宮三太子的定親信物都敢搶……”
洛無憂聞言反而笑了,指尖凝出一朵狐火把玩:“巧了,在青丘連老龍王的胡子我都拔過。”她突然斂了笑意:“這屋子我先占的,想要?讓你爹來找我爹理論。”
汐瑤猛地甩出腰間纏著的蛟龍鞭,在地上抽出一道裂痕:“今日就教教你規(guī)矩!”
長鞭帶著破空聲直襲洛無憂面門,卻在半空被一道冰藍(lán)色屏障擋住。洛無憂連衣角都沒動一下,只是狐火突然暴漲,化作九條火狐將汐瑤團團圍住。
“住手!”郁明匆匆趕來,劍鞘橫在二人之間。汐瑤的侍女嚇得跪地哀求:“小姐使不得!這位真是青丘的帝姬啊!”
汐瑤臉色煞白,那些火狐每一條都散發(fā)著堪比上仙的威壓。她強撐著冷笑:“不過是個蠻荒之地的野狐貍……”
“蓬萊島主之女好大的威風(fēng)。”洛無憂一揮手撤去狐火,卻故意讓最后一縷火苗燎焦了汐瑤一縷鬢發(fā):“下次再亂吠……”她湊近汐瑤耳邊輕聲道:“我就把你扔進東海喂你表哥家的蛟龍。”
郁明忍笑輕咳:“汐瑤姑娘,雪園東側(cè)的聽濤軒更寬敞些。”說著暗暗捏訣,將地上鞭痕修復(fù)如初。
……
紫霄殿內(nèi),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者負(fù)手而立。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只問:“她來了?”
匆匆趕來的郁明恭敬行禮:“已在雪園安置妥當(dāng)。”
老者捋著銀須,袖中龜甲發(fā)出清脆碰撞聲:“好生看著,莫要被發(fā)現(xiàn)了。”
郁明欲言又止,最終只道:“弟子明白。”
此時昆侖山正值百年一度的劍仙大會,各路仙家子弟齊聚。今年更是盛況空前,只因五君之首的昊陽仙尊——裴子墨將在此選拔關(guān)門弟子。山道上擠滿了求仙者,有人為拜師,有人為揚名,更有單純想來一睹青丘小帝姬風(fēng)采的。
“落下比武臺者,為敗。”
“不可服用噬骨散。”
所謂噬骨散,少則短時間內(nèi)讓人如脫胎換骨一般,功力大增,多則使人斃命,乃是仙家禁忌。
“不可用暗箭傷人。”
“不可傷人性命,點到為止。”
“……”
比武臺前,洛無憂把玩著腰間的狐形玉佩,顯得心不在焉。
“瞧那支桃木簪,聽說是在普陀山開過光的...“
“人家青丘帝姬哪需要這些外物,沒見那通身的氣度?“
洛無憂今日確實穿得素凈,淺青娟紗裙上只繡了幾枝暗紋白梅。但越是這般清水出芙蓉,越襯得她明眸皓齒,讓那些滿頭珠翠的仙子們都黯然失色。
“洛姑娘本可直接拜師,怎么還來參加這劍仙大會?這般好運氣,可是我等羨慕不來的。”
洛無憂挑眉:“仙子此話何意?“
“我不過是想關(guān)心一下洛姑娘,洛姑娘怎么還生我的氣了。”話未說完,繹心眼中已噙滿淚水,惹得周圍人紛紛側(cè)目。
“這小帝姬怎么欺負(fù)起繹心仙子來了!”
“仗著出身高貴就目中無人。”
“人家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就這般生氣,真是小家子氣性。”
“就是,也太無法無天了。”
“人家可是青丘來的,怎么會把我們放在眼里。”
果然,男人都喜歡這種柔柔弱弱的。
洛無憂輕笑:“我確實運氣不錯,生在青丘,但更擅長用實力說話。”
抽簽時,洛無憂看著手中的竹簽,無奈嘆氣,她的對手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散仙,見到對陣名單后直接棄權(quán),讓她不戰(zhàn)而勝。覺得無趣,便早早離場。
還沒踏進雪園,看見不遠(yuǎn)處的郁明:“郁明師兄?師兄不主持劍仙大會,怎么溜出來了?”
郁明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洛姑娘這不是也溜出來了。”
“無聊。”
“的確有些無聊。只是洛姑娘這樣可是很難拿下這第一名的。”
“誰說我要拿第一名?”雖說能夠成為昊陽的徒弟是極好的,只是天下人皆知昊陽刻板又無趣的緊,洛無憂怎可能給自己找罪受?
“郁明師兄若是無事我便先回去了。”說完,不等郁明開口,洛無憂轉(zhuǎn)身踏入雪園,溜進了自己的屋子。
郁明摸了摸鼻子,今年來的人哪個不想做昊陽仙尊的弟子?昊陽仙尊此次只收一個弟子,機會很是難得,這個洛無憂卻是毫無興趣。也罷,他完成好師尊交代的任務(wù)就是了,至于別的,就隨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