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時祝韞霜還心有余悸,其實在對方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她就知道是誰了,在看到那人面容的一剎那她便毫不猶豫地拉起一旁的路明津跑路,想想褚熠殊當時的神情,罷了,以后若是碰見,再說清楚吧,她實在不想現在的她見到以前的人,權當是夜色太暗,認錯人了。
隔天早上,路明津在客棧里醒來時以為自己死了,各種嚎著自己還有很多事沒做,被一旁的祝韞霜一巴掌拍腦袋上時才恍惚知道自己沒死,他抓著祝韞霜的手臂,心有余悸道:“我還以為我就被那么一劍打死,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
祝韞霜心中煩躁還是耐著心問道:“什么事?”
“那當然是成神得封號啦!”說著,一臉向往地看著祝韞霜,問道:“成神究竟是什么感覺啊?”
“成神便意味著要擔其職,盡其事,你以為成神是每天拿著命器到處閑逛與人比試嗎?這可都是人命關天的事。”祝韞霜解釋后便嫌棄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路明津聽完不以為意,沒一會兒又兩眼冒光地問道:“誒,那我現在該叫你什么?臨熙?祝韞霜?還是祝啟神?”
“隨便,我先走了,你繼續躺著吧,回來后再說別的事。”祝韞霜說完便消失在房中,徒留路明津一人風中凌亂。
從接到清竹棍恢復自身原本記憶到現在,要問她最想做的事什么,那無疑是回桂花村,那日在桂花村里見到的三個人,赫然是她的父皇母后還有她的姐姐清霞公主白詩玉。
走出古錫城城門后祝韞霜便向著桂花村的方向快速趕去,只要過了這片竹林就能見到父皇母后還有姐姐了,祝韞霜正沉浸在即將見到家人的喜悅里便被突然伸出的竹葉扇攻擊,閃身躲開站定后,看著圍著自己的十幾個蒙面人,知曉是自己在落銀山身份暴露引來的。
抬手召喚命器,“羨清!”清竹棍應聲而出,看著這十幾個黑衣人,看來對方情報有誤,派了一群大乘境的人來殺她。
黑衣人見祝韞霜召喚命器,立即結印,周邊的竹葉有如生命般地動作起來攻向祝韞霜,就在祝韞霜要結印使用祝山禁術時,耳邊隱約聽到一陣風聲,直到一青衣男子手持怪劍攜風從身旁飛過時,祝韞霜才確定,不是隱約,是這風聲一直在身后,只是自己的心緒在別處罷了。
看著那青衣男子將竹葉打散砍斷,施施然地站定后提劍對向對面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十幾個黑衣人,眉頭輕挑,神色不耐道:“你們還不走是想要明年的今日家人給你們上墳是嗎?”黑衣人們很明顯也知道雙方實力差距,聽到此話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青衣男子見此瀟灑轉身,神色淡淡地看著祝韞霜,只是那眼神卻像一股化不開的墨,連帶著那顆眼下痣的存在感都低了下來,直直地盯著祝韞霜。
良久,祝韞霜終于受不了這個眼神,敗下陣來,無奈說道:“熠殊,我現在...”話未說完,褚熠殊便得逞般一笑,“你不想說便不用說,我只是氣你昨夜,”頓了頓,褚熠殊道:“在我剛摘下面罩后竟是直接帶著那小子毫不猶豫地跑了!”
祝韞霜對此卻是無言以對,昨夜情況實在太過混亂,那樣狼狽的景象還被昔日好友認出當真是羞恥難當。“我想去個地方,陪我去一趟吧,熠殊。”
對于祝韞霜生硬的話題轉變褚熠殊也不當回事,順著她的話道:“行唄,那您前面帶路。”
——桂花村——
到達桂花村后兜兜轉轉幾圈下來卻是一直沒有找到那個木屋,問了附近村民也都說不知道,眼見著祝韞霜越來越急,褚熠殊則是輕聲細語安慰她。
“仔細想想來時的路有沒有漏掉什么,不要著急,大不了明日繼續找。”祝韞霜此時此刻聽到'明日繼續找’根本無法冷靜,只覺她的腦里那一根繃緊的弦時時刻刻在壓迫著她,“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我必須找到!”
走著走著,祝韞霜看到一顆桂花樹下有一木凳,當即跑了過去,圍著桂花樹前后尋找,終于看到了在桂花樹后的那個木屋誰知走進去時竟是煙塵滿地,到處都結滿蛛網。
很明顯,這個木屋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看到這一幕的祝韞霜終于崩潰,全身失力,脫力往地上一坐,淚水奪眶而出。
跟在身后的褚熠殊看到這一幕急忙跑到祝韞霜跟前,想要扶起她時,祝韞霜卻是雙手用力緊緊抓著褚熠殊的手臂,神情悲痛地看著他說道:“他們早就死了,他們早就死在了我上祝山的一年后,這一切不過都是幻想。”
褚熠殊看著面前哭得不能自己的祝韞霜,心也跟著鈍痛,正要開口安慰時祝韞霜卻突然擺了擺手,說道:“讓我靜一靜,一會兒就好,就一會兒。”說完也不等褚熠殊反應便走去外面桂花樹下的木凳坐下,看著遠方。
而褚熠殊就在她身后幾米處站著,安安靜靜的,隨著她的視線也看向遠方。
良久,祝韞霜看著不遠處一戶人家,娓娓道來:“當年我強行出關斬殺鄧塹儀后,身體遭到鄧塹儀身上的怨靈侵蝕,與鄧塹儀信徒的廝殺時也加重了身上的傷勢,已然奄奄一息,就在我想要釋放最后的神力庇護祝山生靈時,怨靈出現并與我締結了神天契約。
所以你那日在祝山出現的時候,我才會跟你說等我,我本想著等我處理完所有事情再去找你,不曾想我們卻是在落銀山見面了。”
“不僅見面了,還打了一架,還不和我相認。”說到后面,褚熠殊竟是帶上了幾分委屈,引得祝韞霜笑了出來,笑罷,突然掀開袖子至上臂處,褚熠殊剛想回避便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那手臂上竟是有六個神天契約的印記紋樣,來不及細想,褚熠殊急急問道:“契約定的什么籌碼?”
“以我的修為為籌碼,五年時間讓瀕死的我恢復如初,恢復后要為怨靈化解執念或是報仇。”
“倘若化解不了或是報仇失敗會”褚熠殊話未說完,便聽見了他此生最不想聽見的話。
“會徹底死去,沒有生還的機會。”祝韞霜神色淡然,仿佛這不是自己需要面對的結局一般。
褚熠殊卻做不到淡然置之,急忙問道:“那怎么化解,如何報仇,這期間怨靈可會折磨你?”
“我在桂花村醒來前便被怨靈注入了一段記憶,當時我還以為我就是那些記憶里的人,現下想來那應當是它們將自己的經歷具象化,好讓我感同身受,能更快的化解其中執念和仇恨吧。
化解的期間它們不會折磨我,但若是一直沒有去解決,這印記便會一直跟著我,而我的修為也會一直被壓,無法使用,現如今我的修為也只到臨端下境三階,離神天八境還很遠吶。”
說罷,祝韞霜望著那個木屋,當日的那個擁抱還有那些理解不了的話,在此刻都得到了解釋。從一開始父皇母后還有姐姐就知道恢復記憶后接下來她會去做什么。但是這些事倘若不查清楚,她寢食難安。
褚熠殊看著坐在木凳上瘦弱的人,猶記得當時他接到消息趕到祝山山門時,只見她半跪于地,手上若不是用清竹棍撐著,怕是早就倒下去了。正要陷入回憶時,祝韞霜卻突然站了起來,下定決心道:
“我要調查清楚當年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為什么五年前我剛閉關不久鄧塹儀就成了墮魔?暨明當時帶著仙境的二十四仙君來到祝山,要我出關斬殺鄧塹儀,我還疑惑,為何不找其他神偏偏找我這個年紀最輕經驗最少的神。
他們便說剛好神天源所有的神都有職位在身無法幫忙,這些事情無一不促成了我必須出關斬殺鄧塹儀的理由。可這”祝韞霜正要接著往下說時,一旁的褚熠殊接了話。
“可這些時機都太過巧合,而且當時你也有神職在身,并且以當時鄧塹儀的實力并沒有達到必須要神天境出手的地步,這一切就好似有人在背后引導推波助瀾一樣,所以必須要調查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話音剛落,褚熠殊看著祝韞霜轉過身來看著他時那凝重的神色便知她定會阻攔自己與她調查接下來的事情。
在祝韞霜即將開口之時,他率先開了口,“我知你心中憂慮,你怕我會跟你同門一樣慘遭報復,你怕我會被你連累一起受苦。可是祝韞霜,我是心甘情愿的。
從一開始等你的五年,到現在決定跟你一起,我都是甘之如飴的。再者,我還被你救過一命呢,你就姑且當我是來報恩的吧。”
祝韞霜聽到此又有什么不明白的,話是在說一起同行,可這字字句句又跟表白有何不同,但是那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是被模糊掉的真相,是隱藏在背后的陰謀,是她那顆懸于半空無法安穩的心,是她現在無法回應的滿腔愛意。
無法,祝韞霜只得故作無奈地道:“你說報恩的話我好像更無法拒絕你,罷了,我總是揪著不放也是無用。”
褚熠殊聽此緊著的心也放了下來,隨即抬頭看了看太陽,轉頭提議道:“那我們先回去吧,我記得古錫城的醉仙樓里的醉仙釀還不錯!去看看?”
祝韞霜見他還和五年前一般愛酒,不由輕快一笑,應道:“那便前頭帶路吧。”褚熠殊爽快應下,朝前帶路。祝韞霜回頭望了望那個木屋后也跟了上去。
古錫城,醉仙樓
“這醉仙釀確實不是徒有虛名,酒香清冽,便是不善飲酒的也能喝上幾杯。”
“確實,連我都能喝上兩杯。”祝韞霜說著便又是一杯下肚,褚熠殊剛要為祝韞霜繼續滿上,就被一個戴著黑色護腕的紅衣少年奪去酒壺,還未開口,那紅衣少年便不滿地對著祝韞霜說道:“你要來醉仙樓你找我啊,這兒我熟啊!”
“我要是找你的話我還能吃得上飯?”祝韞霜邊說邊指著外面在排隊等吃飯的人。路明津見此也自知理虧,努了努嘴,招呼小二拿來副碗筷也坐下來準備吃飯,直到這個時候路明津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人。
遂語帶歉意地對著褚熠殊道:“兄弟啊,實在抱歉,昨夜被一個黑衣人打得我今日起來還有些頭腦發懵,剛剛一直沒注意這邊。我叫路明津,道路的路,明天的明,競津的津。”說完還對著褚熠殊作抱拳。
祝韞霜聽著路明津的話少見地心虛,這要是知道這人就是把你打懵的黑衣人你不得現在和人家大戰三百回合。褚熠殊卻是頷首簡言道:“無礙,喚我褚熠殊便好。”
祝韞霜放下手中筷子,望向路明津正色道:“路明津,你不用幫我查那個人是誰了,我已經知道了,相信昨夜你也見到了。”
路明津見狀一臉憂色地說道:“是契九門的二少主陳逾,此人雖是綺洲四宗一宮之一契九門的二少主,但是行事風格極其殘暴,喜歡搶人法器兵刃不說還酷愛群毆,這次落銀山他帶的人幸好比較少,倘若是平時的陣仗你怕是沒辦法安然在這里吃飯喝酒了。”
此時一旁的褚熠殊卻是開口接道:“此人確實是無惡不作,民間對他的評價多是不要去招惹,雖然實力只有大乘境但是背靠契九門這個大門派,動不得。不過契九門的一些行為也存疑,六年前我被他們門內的鬼章長老追殺,就只是因為我看到他們在運送貨物。”
聽此,三人都陷入了沉思。祝韞霜成神后行走三界時也有見過這個門派的人,只不過當時那人卻是被一群黑衣人圍住殺死了,當時她身受重傷出不了手,只得眼睜睜看著那人慘死,這對當時的祝韞霜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就在三人低頭吃飯之際,路明津突然想起什么抬頭說道:“對了,我師父昨日給我傳了信令,他讓我去參加瀚海林森密境的修煉,以散修的身份。所以我來找你也是想要告別。”
祝韞霜聽到此話和剛抬起頭看過來的褚熠殊對上了視線,二人轉頭略帶笑意道:“我們要去祝山。”路明津聽此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高興道:“那我們不就同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