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山間的風走下青松崖，路過的是山道兩側的花燈，蠶絲繞著銅線做成的芙蓉花，一圈一線墜在木樁上，等到夕陽落盡，點燈人便挑著一丈高的火石點燃一朵朵的芙蓉花，遠遠望著，如同萬家燈火，像極了一片花海。

卜生走在松林間，月光順著枝椏落在地上，隨著人影走動，一晃一恍。卜生便撿些被月光照著的小石子，放進身后的布袋里。

石子間互相打磨，叮鈴桄榔的聲音順著風傳進了點燈人的耳中，點燈的人手一頓，朝著卜生的方向遙遙一拜。

山間的晚風將點燈人的影子托起，一盞接著一盞，點燃了剩下的花燈。

晨間的露珠凝聚在樟樹的樹梢，滾動間急速墜落地面，將日光折射出光暈，落進龜裂的土地。

卜生拿出隨身帶著的葫蘆，接了不過三口便能喝完的水，樹枝上再也不能有水珠落下。他收回了葫蘆，望向四周，通往青山鎮的路還是當年模樣，兩側的林木依舊青綠，只是卜生能感受到四周的土地不復以往的靈氣，山下的生靈被一股灰色的氣所籠罩。

“年輕人！”

“往東四十里有一泉井水，”穿著粗布短衫的大爺看見卜生在用葫蘆接水，好心提醒著。

卜生轉頭看向喊話的人，一副沉重的扁擔將老人的脊背壓彎，一前一后的兩個木桶裝了滿滿的井水，正顫顫巍巍地往城門的方向去著。

“多謝。”卜生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向老人作了一揖。

大爺擺了擺手，問道：“年輕人你去哪兒啊？現在這世道可不好走。”

卜生沉默了一瞬，“去青山鎮。”

“青山鎮...好地方啊，可惜老朽沒去過。”大爺想著，渾濁的眼里忽然有了光，“聽聞青山鎮有仙人庇佑，稻谷定能豐收啊。”

卜生看著這個老人，帶他去青山鎮的念頭在腦中劃過，但又被否定。

“該走了，看天色要下山雨了，到時候路就不好走了。”大爺挑起扁擔，兩頭的重量使原本筆直的竹片再也不復從前。

“老人家！”看著大爺遠去的背影，卜生開了口，“去青山鎮嗎？”

遠去的腳步聲停頓，“不去了，仙人，”老人的聲音隨著云層滾動的雷聲傳來，“老朽還有牛要看呢。”

迎著日光，卜生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土地，轉身向城門走去。

通向城門的官道并不清冷，攤販騎著毛驢，扶著板車在吆喝瓜果蔬菜，可惜不是新鮮的，而是泛著枯黃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