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情感還會導致如此骯臟充滿惡意的世界啊。
羽夏嵐這一世的五年間,再次認識到情感為人類所帶來的巨大災難。
她生在星羅帝國的一個騎士家族,家族名為羽,世世代代守護幽冥貴族。她的任務目標就將在幽冥貴族誕生。
家族內包括直系旁系勾心斗角,明明是手足卻冷漠的自相殘殺,只為了那高處的權利和財富爭得頭破血流。壓抑,不公,處處都充斥著痛苦。
為何手足間要互相殘殺?因為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們想要啊,想要潑天富貴,想要花天酒地,想要把別人都踩在腳下。
在斗羅大陸,只有力量是能讓人敬仰的,反之如同過街老鼠。強大的人自然位居高位,弱小的人則被肆意踐踏。優勝劣汰,地位高的家族眾多子女中,只有一個人能在成年后活下來,接過父輩的職位揚名立萬。
這就是魂力崇拜帶來的殘酷儀式,傳承。而傳承往往是卑劣的,從出生起羽夏嵐就受到過不知道多少次的暗殺,他們不擇手段的減少競爭對手,留下的全是窮兇極惡之徒。
痛苦,悲傷,這樣的事情羽夏嵐已經見過太多。哪怕不斷有血親死去,哪怕惡意接踵而至。羽夏嵐知道,她依舊沒有理由也沒有動機整改這種糟心的儀式。這也是人類的感情所帶來的后果,這也將成為她理解情感的方式。
只當做這是一個和平常一樣的任務,任務環境如何并不重要,接近任務目標才是她的首要目的。
到必要的時候,作為“百年難遇”的天才,她也會將冷漠的將傳承儀式進行到底。而后,接近幽冥貴族,由那個女孩親手將封建制度粉碎。到那時,或許羽夏嵐就能夠理解情感這樣奇妙的物質。
她隱隱期待著那一天到來。
羽族的家傳武魂是蒼狼,是一種以力量和范圍傷害而聞名的典型獸武魂。羽夏嵐的武魂因自身樹神體質變異成了玄影蒼狼,速度、控制、攻擊都異常強大。
而生命樹則化為另一個武魂,生命之木扎根進她的身體,化作武魂熾翎青枝,顯現時就像纏繞在右手的樹枝。作為神的力量化為十個神環,給予熾翎,溢出的大量神力留在羽夏嵐的體內,令她為先天滿魂力。
測試魂力時的風波還沒過去,羽夏嵐因此遭受了比之前更多的暗殺。不過她命大,好好活到了現在。
Ain在羽夏嵐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動用權能將十神環隱去,因此她的能力在他人眼中只是一般天才。不幸的是,權能降下給這個世界造成了巨大影響,世界邊界又即將碎裂,Ain只好匆匆趕去鞏固。
羽夏嵐告知外人自己為雙生武魂,并沒有將熾翎青枝的存在暴露,這個世界法則對她影響過大,導致她完全無法動用熾翎。十個神環也和擺設一樣。不過生命樹神的神識還是讓羽夏嵐的身體比一般人強韌,簡單而言受幾次致命傷也可以活著。
熾翎幾乎廢了,她只能修煉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武魂,蒼狼。羽夏嵐和其余的魂師不一樣,她體內本就被封印著極其龐大的神力。所以每次魂力提升,蒼狼的魂力和神力互相沖撞,就像五臟六腑碎裂又重組,痛苦得令常人無法忍受。
幾個月前她獨自跑去星斗大森林獵取第一魂環,因為神力原因她選擇破格吸收千年魂環。一千六百多年的龍泉狐,能夠賦予她極快的速度和攻擊力。
可是吸收的過程嘛……第一次將魂環引入體內的后果就是三股力量互相壓制然后扭曲起魂力旋渦。狐貍的尖嘯一直沖擊著她的神識,身體和精神雙倍沖擊。
斗環持續了一天一夜,或許是太可怕沒有魂獸敢靠近她。從指尖開始一寸寸碎裂,全身骨頭粉碎后重組,然后身體從內往外炸裂后強行組合,筋脈被抽出又入體。這個流程一共持續了幾輪羽夏嵐不太記得了,因為從第三輪開始她就痛得陷入了昏迷。
醒來后整汪泉水都快被她的血染透了,鳥獸四散,周圍一片寂靜。第一魂環吸收也在昏迷中完成。
她的第一魂技,玄影七星。武魂附體用尖銳的爪牙對敵人發動七次斬擊,因斬擊路線像七芒星得名。羽夏嵐看著身上若隱若現的紫色光環,下意識將右手抬起。神圣的青綠光芒化為枝葉纏繞生長,她發現如今可以動用熾翎青枝,雖然力量依舊微弱且只能增幅自己。
這次吸收完魂環,排斥反應會下降不少。再吸收一個魂環,神力和這個身體大概就能融合。
她將周圍亂濺的血和魂獸尸體盡量處理了一下,渾身劇痛仍舊沒有緩解,這才低頭觀察起自己。一個幾歲小孩,渾身是血,疑似肢體碎裂又勉強連著,軀干處遍布裂痕,肌肉耷拉……她自己看了都不寒而栗。羽夏嵐忍著劇痛,認命把斷肢接上,內臟歸位,然后發動熾翎修復完整。
第一神技,名為涅槃,將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合上后,羽夏嵐的魂力也見了底。
雖然不用熾翎加速愈合過個十天半月也會長好,但疼痛是實打實的影響她,而且這副模樣引起慌亂更加麻煩。
再比如現在,她正在房間突破第十八級瓶頸,全身咯咯作響,仿佛羽夏嵐的身體是正反神大戰的戰場。這里喀嚓一聲,大約是肋骨碎了,那里嘎嘣一聲,筋脈寸斷,韌帶也撕裂了。更別提內臟……估計碎成渣了。
羽夏嵐最后一次運氣,終于……十九級了。她嗆咳著爬起來,又吐出幾口血。
難怪Ain找她來培養繼任者……這種刑罰一樣的修煉,除了有犯罪前科的羽夏嵐,還有誰愿意干。羽夏嵐認命顯出武魂開始對破破爛爛的身體縫縫補補。
“小夏,你在里面嗎?”
一道有些急促的女聲傳來。羽夏嵐愣了愣,那是她今世的母親。
“在的,母親。我剛剛在修煉。”
羽夏嵐的母親,叫白夕年。她如今擔憂的站在門外。
“……小夏,不用太拼命,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來找媽媽。”
羽夏嵐沉默的下榻,將沾了血的衣服褪下而后簡單清理臟亂地面。
“謝謝母親,我會的。”
門后的腳步聲走遠后,羽夏嵐這才放松,坐下把玩起武器。
她的母親白夕年,是一位美麗的女人,纖細,柔弱,溫和,對她很好。之前因為魂力提升痛昏過去幾次,羽夏嵐醒來時她都在身邊。白夕年有時候會摸著她的頭,有時候哼歌,有時候講故事。把她當做一個幼童對待,可惜羽夏嵐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兒。
在羽家,羽夏嵐很少見到父親羽巳季和在外的兩個哥哥。偌大的宗家府上,經常只有白夕年與她。
作為從未有過家庭關系的神來說,她縱使轉生過十八次,仍不會應對這樣純粹熱烈的感情,但她不討厭白夕年。在這個雜亂無章的世界里,她總是令羽夏嵐麻木的心泛起一絲微光。
在如此不可救藥的世界里,在無數情感造就的邪惡里,白夕年是如此純粹,不染塵埃。她早已知曉,白夕年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靜溫和。
白夕年很強,至少她曾經很強。手上有著常年握刀的厚繭,她反應力也很靈敏,至少也算大陸上的強者。可羽夏嵐來到此地時,未曾見過白夕年踏出宗家府半步。
今后偶爾的一次會面,她才知道。是羽巳季將白夕年關在了這里。羽夏嵐不懂,既然不想待著又為何要自愿入籠?白夕年沒有回答她。
感情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明明是夫妻卻不常見面,見了面氣氛也很尷尬。但羽夏嵐還是專注任務,慢慢修煉,修煉著……直到羽族天才這一名號出現在大家口中。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各大家族開始試圖搞垮羽家,而最大的缺口正是白夕年。
白夕年因此,被閑雜人等多次騷擾。似乎大家都認為只要搞定這位夫人,羽家就搖搖欲墜了。
可是白夕年并沒有妥協,那天她第一次動用武力打跑了一個流氓,潔白的羽毛漫天飛舞,羽夏嵐偷偷撿走一片。羽巳季聞風趕到,白夕年如實相告。就算加上她幼小的證詞,羽巳季也并不相信,認為白夕年是想要逃離這里而封住了白夕年的魂力。
當時羽巳季對她說:“小夕,別再做出格的事情了。你們女性得靠男人保護,所以呆在這里最安全。”
羽夏嵐覺得這男人真是無藥可救,被糟粕灌滿的腦子狗都不吃。她正要上前理論時,依然被白夕年阻攔。
白夕年嘆了氣,將羽夏嵐拉回房間。對她說,你的爸爸他本意是好的。這個世界對人的惡意是不公平的,我們女性受到的惡意永遠更多。我因為習武被議論,現如今又因為羽家而頻頻受擾。等你長大后,你就會漸漸明白。
有些話,羽夏嵐覺得她不是在說給彼此聽。
她又輕聲說,想站起來走出去,一旦做了決定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小夏,你一定要記住,堅定你自己的心。你未來要變得非常強大,你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幸福。媽媽……媽媽和爸爸都已經足夠了。
羽夏嵐一知半解的接過白夕年給予的匣子。這是留給你的,送給你和珍視的人吧。
希望你能平安長大。
在那之后,羽巳季看起來仍不相信白夕年,他只是一味地將白夕年關在家里派人看守。誰都想不到,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發生了。
羽夏嵐大概理解了那天發生的事,小她四歲的妹妹羽冬涼有一頭白金短發,全然沒有魂力波動。但她不清楚每次白夕年看著她和羽冬涼時悲傷又輕松的神色,到底因何而起。
羽夏嵐緩緩扭開匣子,那對掛墜已經被她改造成能感應雙方魂力的護身符,而使用對象是她和任務目標。她莫名覺著抱歉,因為自己絕不可能擁有白夕年所說的那個人。
說到底羽夏嵐和這家人本就沒有感情,她是前來執行任務的神,任務結束如同萍水相逢,彼此不會再擁有交集。
羽夏嵐嘆了一口氣,繼續擦拭起雙手劍。她已經決定啟程獵取第二魂環,而羽家的事情……她無心去管。
然而蠢蠢欲動的黑暗,早已將每一個人的未來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