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正在院子里澆花,這些花都是姜依水種的。在清水寺的那十年,我院子里的仆從早就離開了,僅僅有一個負(fù)責(zé)灑掃的老仆每日過來清理房屋。父親怕睹物思人,也甚少過來,母親……更不必說了,就是我在府上時,她來這院里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因此這院里雖然干凈整潔,卻實在缺少人氣,不免荒涼。
姜依水說,她見我這院里荒無一物,便自作主張地種了些花草,派了專人日日打理,這樣一來,我這院子也不至于沒有了人氣。
這倒是實話,我回府時雖已入冬,院子中卻仍有綠意,顯得這十年未見的故宅都親近了許多。
楊柳進來,將一封請?zhí)f給我。
我接下,邊問邊打開:“何人遞的帖?”
“是二皇子府上的。”
微微詫異,我打開一看,原是李羲請我到攬春風(fēng)看戲。
不過……攬春風(fēng),不是吃飯的酒樓嗎?沒聽說過他們有戲曲表演啊……
但既然二皇子盛情邀請,我又正好閑來無事,于是欣然應(yīng)允,帶著楊柳前去赴宴。
攬春風(fēng)是國都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店內(nèi)裝潢頗顯貴氣,據(jù)某個伙計所透露,這酒樓背后之人,乃是皇親國戚。
店小二領(lǐng)著我們到的時候,李羲居然還沒到,請人的還沒來,倒讓客人先到了。
等了有一陣兒,外面?zhèn)鱽砟_步聲,在門口停下了,原以為是李羲終于到了,門一開,外面卻是太子。
太子?
我和楊柳行了禮,太子笑容和煦地進來坐下,問到:“怎么,你也是二哥邀來的?”
“回太子殿下,是的”
“不用拘束,這又不是皇宮,你我遲早是一家人,不如你就隨二哥,稱我一聲五弟?如何?”
“太子殿下說笑了,我與二殿下尚未成婚,如今改口未免快了些。再說了,稱呼雖是小事,但太子殿下何等尊貴,若民女擅自改口,豈不失了禮數(shù)?”
我朝太子笑了笑,心里祈禱李羲趕快過來。
不要徒留我和太子在一起尷尬??!
大概是我心里的欲望太強烈,李羲突然就扣開了包廂房門。
說是扣開不太準(zhǔn)確,因為……他是踹開門的……
“砰”地一聲,我和太子都嚇得站了起來,太子身后的兩個侍衛(wèi)更是聽聲拔刀。
結(jié)果進來的是李羲。
和一個尖嘴猴腮,穿著破爛,形似乞丐的男人。
李羲走到我旁邊坐下,那男人顫巍巍地站在那里,眼睛時不時瞟一眼這邊。
太子又坐了下來,笑瞇瞇地?fù)]手,他身后的侍衛(wèi)才將刀收了回去。
太子問到:“二哥這是做什么?”
李羲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酒,舉起杯子沖太子晃了晃,道:“太子急什么,吃完飯咱們再談?!?/p>
說完拍了拍手,門外很快就送進來一桌子的菜。
太子大約吃得頗為食不知味,沒幾筷子就放下了。而我,急著觀察這兩人究竟葫蘆里賣些什么藥,也吃得不甚認(rèn)真。
突然,我面前多了雙筷子,我一看,是李羲給我夾了一片藕片。
我驚呆了。
我的天老爺,這包間就這幾個人,你也要上演佳作天成的戲碼嗎?
我偷摸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太子挑了挑眉。
完了,這下我和二殿下和和睦睦的傳言又多一位被欺騙者。
“額……多謝二殿下……”
李羲沒理會我的感謝,繼續(xù)認(rèn)真吃他的飯,時不時地用公筷給我夾菜。
我:……
終于結(jié)束。撤了菜,一直站著的那個男人“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他邊哭邊喊:“饒命啊二殿下饒命,小的就是聽信讒言,以后再也不敢了?!?/p>
李羲沒看他,笑著轉(zhuǎn)過身來問我:“輕羅,你看他像是做什么的?”
我:……
一聲“輕羅”叫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回殿下,應(yīng)當(dāng)……是一名乞丐?”
“不錯,正是乞丐。不過……”李羲又朝著太子的方向:“我的人在落日之后跟蹤他,發(fā)現(xiàn)入夜之后,他就會偷偷去城郊的一處宅院。那宅院中還有三名美婦。”
頓了頓,李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知太子是否知曉,一個乞丐,白日里沿街乞討,入了夜卻能走入良宅,擁美妾入懷,這,該是如何做到的呢?”
跪著的男人聞言眼淚鼻涕都掉了下來,“砰砰砰”的磕頭聲更是不絕于耳。
太子神色晦暗半分,幾秒后皮笑肉不笑道:“這我從何知曉啊。二哥,你莫不是覺得這宅子是我買給他的?我意欲何為啊?!”
李羲也笑的虛假,“當(dāng)然不是,我怎么敢懷疑太子殿下。坊間早有流言,太子可曾聽過。”
“二哥是說那些說是二哥與敵軍串通,導(dǎo)致林老將軍戰(zhàn)死沙場之事?這定然是污蔑,二哥怎會犯下此等通敵判國之罪。簡直是胡說八道!”
太子說的慷慨激昂,李羲聽得無波無瀾,甚至表情都沒變一下。
突然,他打斷了太子的話:“太子怎知我沒做出此等事呢?說不定扣押軍糧,與敵軍沆瀣一氣的就是我呢?”
“啊?這……”太子笑容僵硬了。
“開個玩笑而已,太子不必放在心上?!崩铘苏f著站起來,走到那跪著的男人面前,笑容滿面:“此人就是坊間流言最開始的傳播者,雖說你我二人不和,但如今貌似還有人想要分這一杯羹呢?!?/p>
他又走到我身旁,話還是對著太子說的:“人,我就交給你了。至于齊恒,既然是通敵叛國,就該殺。我看這齊家,也就不必再有了。”
說完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就邁開步子往外走去。
快到門口時卻變故突生。那跪著的男人突然暴起,從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大喊著就往李羲撞去。
我的“小心”剛出口,從窗外“咻”地射進來一支箭,正好就射在那男人心口處,當(dāng)場他就咽氣了。
正驚魂未定呢,我卻發(fā)現(xiàn)李羲一臉平靜地看著我,太子也沒什么反應(yīng)……
原來……皇家子弟對于刺殺都已經(jīng)這么習(xí)以為常了嗎?